是的,来宾县的规模比之桂林远小,市井繁华比之桂林也是大大不如。可是,一些东西,一些果泰只有在广州才见过的一些东西,连桂林都没有的东西,这里竟然能够见得到,买得到。
他手中现在拿着一块洋怀表,银壳的,跟他家主子佛尔国春的黄金镶宝石的怀表比起来,价值远远不如。可果泰敢保证的是,这怀表效用绝对不会逊色自家主子的那一块,而且这怀表便宜啊,只需要十五两银子!而佛尔国春的怀表价值整整三百两。
还有来自什么苏门打蜡、爪挖、破锣的燕窝,外洋的台椅、铁床、弹弓床、镜柜、巧银器、玻璃玩器、花旗各款洋橙、顶上花旗、各色香枧、自来火等等。而最近一年才在桂林出现的煤油、香水、花露水,这三种听说都跟秦军有关,玻璃、倭刀、图画、装饰品、玩具、糖果、洋药、文具、蜜饯、珠宝、锡器、缝纫机以及无数的其他货物,这些东西许多都是桂林新近才有买的,来宾这么个小县城竟然也已经有了。而且城中心那家洋货店里,钟表的数量比桂林城中的那家洋货店里的还要多不少,样式繁多,价格更是各异。
最贵的像一款‘红毛珠口玲珑底金壳走马人物贡表’,售价每对500银元;而便宜的只需几银元就可以买到,比如一款“红毛自鸣报刻打大钟碗通花铜壳表”,售价仅为14银元。比果泰买的怀表都要便宜一半!
钟表是珍贵之物,加之机械复杂,购买一只满意的表后,绝大多数人都会爱惜有加。即使是果泰的主子佛尔国春,对那金怀表也是看重的很。果泰在进那家洋货店之前也是这样的观点,但是现在,他真的对手里那十五两银子的怀表‘珍贵’不起来了。任谁看到自己爱惜有加的东西,只用十几两甚至能更少的银子买到手,那都珍贵珍惜不起来。
除此之外,来宾县给果泰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上下人等的穿着。真的全是土洋布,很少能见到土布的影子。果泰在访县衙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点,因为来宾县衙的差役们穿的都是秦军纺织厂产的土洋布。那均匀的线脚,和轻薄的质地,与土布一眼可辨。
如果这样的情形出现在苏杭两江,那完全是天大的事儿。中国织坊最盛不过江南,江南的市场要全被洋布攻占了,那可不仅意味着土布就要退出市场了,更意味着数以十万的织工下岗,数以十万个家庭乃至数百万人,失业,衣食可忧。这种情况真要出现,大清国上上下下就都不得安宁了。
果泰穿的衣料都是绫罗绸缎,他是佛尔国春的管事,按察使身边亲信的人,身价上万两银子可能不会有,但五六千两银子绝对是足够。不仅他自己,他的家人老小,也没谁去穿土布衣服。
果泰对土布和洋布的印象只限于:土布粗实,洋布均薄;土布便宜,洋布贵!
可是在来宾,他在布行看到的土布洋布价格,却是相差无几。对比浆染的色彩鲜艳,或是雪白洁净的洋布,土布的卖相真的是个差。
秦军纺织厂对广西土布的冲击很定有力度,但是秦军同样在广西吸纳了很多劳动力。这样一减一增,加上广西刚刚结束战乱,正处于发展恢复阶段,倒也不显的有伤民生。
如果是保守派的人看到这些,只会痛心疾首。可果泰喜笑颜开,他才没什么洋务、保守之分呢,他只是看到了秦军的‘罪证’。这些东西拿去给他的主子看,果泰相信佛尔国春肯定会高兴地。
……
佛尔国春是一例,果泰来过后立刻命亲信秘密报知提督衙门的宁之臣是一例,天底下的官儿大部分对秦军还处于‘中立’状态,但总有一些人特殊。
而这类特殊的官中,佛尔国春这种有恃无恐的人是一例,周德润这种素有清誉贤名的保守派又是一例。
“铁路之说,刘暹倡于前,左宗棠和于后,是直欲破坏列祖列宗之成法以乱天下也。”祭起古代圣贤的招牌是保守派的一贯作风,周德润这个广西人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他之所以这么早的就冒出头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刘暹要修铁路的地方是他家。
“自昔圣人刳木为舟,法斗为车,此即机器之权舆。迄后周公作指南,孔明作木牛、流马,皆仿其意而小用之,不肯尽器之利者,愿欲留此余地以役吾民而养吾民也。闻泰西诸国专尚机器,如织布、挖河等事,皆明以一器代数百人之工,暗以一器夺数百人之业,夺之不已,又穷其巧而为铁路,非外夷之垄断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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