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上千里,云遥和炎钧来到神火宫,祝融殿内,霄燚真君似乎已等候他们多时。
云遥将珠串捧在手心里,恳请道:“真君,沧海明珠在此,求换来朱雀翎,救回我朋友。”
宝珠一点点离开他的双手,浮空来到真君眼前停留一阵,然而,却又返回他手中。
“不错,正是此物,年轻人,好好收着它。”
云遥大惊:“真君这是何意?不是说好我们找来沧海明珠,以此换取朱雀翎的?难道您要食言不成?”
“臭小子,急什么?我只说让你好好收着它,却又没说不将朱雀翎给你。”
霄燚真君左手一挥,划去衣袖,手握一支木盒扔来。那木盒在空中兀自开盖,只见一枚鲜红羽毛,散发着暖人心魄的火光。
云遥赶紧收起宝珠,双手接过木盒,生怕其中力量会渐渐流散,只看一眼便将之合上:“多谢真君!”
真君道:“想催动此物,至少要达到业火之境,老朽多年未曾离开祝融殿,不知门中长老还活着几位。年轻弟子中只有焱晖达到,就让他与你们走一趟好了。”
炎钧立刻接道:“师父,不劳烦他了,有我一同前去就好。”
“你?你何时达到了业火之境?”
“您不都承认许久未离开此地,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
“好小子,事了之后回来一趟,为师给你改个名号,加一火字。”
“不必了,现在这名挺好。”
“无别的事,你们二人这就离开罢,别耽误我歇息。”
炎钧笑道:“师父且慢,您不是说过,待我们归来之时,您会说明这朱雀翎的由来?还有您为何多年来这般宝贝此物,如今却又突然相赠。”
“唉,罢了,罢了。”
真君长叹一声,闭目回想往事,缓缓道:“数百年前,神火宫历经一场内斗,许多长老和弟子命丧其中。上一代门主于混乱中接任,收拾这百废待兴的残局。彼时他的年纪却已不小,故而打算收一位天资绝伦的奇才作为自己唯一弟子,托以大业。此消息一出,昆仑山下围满了求仙之士,单是寻仙镇上就有上千人。”
“这些人中定有您了。”炎钧道。
“那是自然。”真君接着道:“这其中大多人不过一些庸碌之辈,我从不曾放在心上,然而有一位却令我十分在意。他一身朴素,背一柄五尺重剑,常人看不出何异样,但多年阅历告诉我,此乃天纵之才,亦是我最大的对手。”
“那后来呢?”
“来者甚多,门中长老一时难以应付,便交予一份异常艰巨的任务,那是一场对我们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试炼。南极神兽朱雀飞过西方天空,留下一根羽毛,落入一位唤作明尊的火灵妖物手中,为祸四方。谁能够打败明尊,从他手中抢过朱雀翎带回来,谁就能成为这名万中挑一的弟子。”
云遥道:“既有这么多人,那要是合力前往,或许也能做到。”
真君道:“然而这机遇也只有一个,没有谁愿冒死为他人做嫁衣。昆仑诸派中,神火宫一向无情,既不顾我们能否敌过妖物,也不管我们会有怎样的内斗,是生是死,全看我们自己。所以最后,一共仅二十余人前往,其中就有我和那位背着重剑的人。”
两人静静聆听,真君拾起烟斗一吸,接着说道:“一番苦斗,我们费尽心力,终于合力杀死了明尊,而那朱雀翎,则落入我手中。”
炎钧道:“那位身背重剑的人何在?”
“他?当时他若出手,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抢到,然而,他为了帮助那道法低微的二十余人脱离险境,却是放弃了这个机会。我率先离开,一路都在想,等他归来之时,若说明一切缘由,师门究竟该如何抉择?是按约定收下我,还是破例收下他?结果是我多虑了,他根本就没有再回来,因为对他而言,那二十余条性命远远重过这样一个机会……直到多年后再相见时,他已成为瑶宫弟子,道号玄清。”
听及此处,两人一惊。
“他入门晚于我,因此得称我一句师兄。几次相逢,我都以当年的事取笑于他,可他总是笑着回答,无论再重演多少遍,他永远都是一样选择。昆仑坛一役后,听闻他已不必再去门中的书院修学,而是翱翔在广阔天地间,从那以后便再也没见过。昆仑浩劫中,在那黑龙之王现身前,众人曾有短暂的喘息之机,但我没能抓住这机会去找他寒暄。而后,我在山崩地裂中忙于活命,隐约见到那冲上九天的背影,就是最后一面。当年在昆仑坛中几句戏言,就是永别。”
云遥支吾道:“所以这朱雀翎……”
“所以我一直留到今天,因为看见此物,总会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小子,原本从没想过要将此物赠予你,直到你那番话,让我看到他的影子。贵派几位长老,至今都不给他立一个牌位,为此事,瑶宫与神火宫多年来逐渐生怨,不相往来。但看到你和钧儿的样子,我又想起当年的我们。”
炎钧道:“师父,那您此次遣我们去找沧海明珠,如今又不曾收下,却是为何?”
“为师只好古玩字画,对这珍珠没什么兴趣。让你们去找,一是用朱雀翎驱赶寒毒,难免有急火攻心之险,用这海中至宝加以调和,可保万全。二是,此番楼兰变故,八成已传到凝书掌门耳中,难免让她忆起诸多往事。三百年了,沧海明珠也该物归原主,你们治好那位姑娘后,将此物还给凝书掌门,替我转达一句话,‘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如鸳坐在残破的城垣下不知出神多久,一醒来才知天已要黑了,叹息之际,见城楼上一人也至今仍未离开。
走近这里,见吕长歌正握着酒葫芦,饮一口,望去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