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雨蝶眼角划过一丝泪光,泪痕未拭去,眼前骤然消散,来到一座古老的部族。前方一座高大石屋,今时看来恐不及祝府阁楼,但与眼下周遭相比,却是凌驾一切之势。
雨蝶走进屋中,大殿最前方,伊祁尧,那天真少年已长出微微虬髯,盘膝而坐,伏案苦读。
殿外,一位虽到中年却仍是花容月貌,温婉贤仪的女子,两手各牵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缓缓来到堂前,身后还有一偏偏少年随行而至。
“帝君。”女子呼唤一声却无回应。
少年行至前方,对伏案者鞠躬拜礼:“阿父。”
“嗯……”尧似是听见,却仍未投来目光。
女子无奈,对着身边两个孩子细声说:“娥皇、女英,还不快到阿父身边行礼去?”
“阿父!”两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在尧左右两旁,各拽一只手臂。
“好了好了,阿父听见了!”
“帝君,你已彻夜未眠,至少该歇息片刻。”女子跪坐在身边为尧整理衣衫发髻。
“修订四时历法遇到诸多不解,仍是一条长路。你来得正好,看看我方才改良的耕犁图,若用此物,应当能令百姓农作时少去许多负担。”
“帝君做主便是……听闻当年黄帝在位,有嫘祖辅佐一世,可我却才疏学浅,不能为帝君分忧。”
“何出此言,能有卿相伴,吾一生别无所求。”
女子面色微红地依偎在肩头,这一幕,雨蝶忽而艳羡,寻仙问道,长生之法,不可一世的冥蝶神力,都比不过无一身病患,择一人相守,膝下儿女满堂,享齐家之福,天伦之乐。而这一朝,不知还有多少年岁。
一名卫士忽然来报:“帝君,神将大羿求见!”
“请。”帝尧道。
踏着沉缓的步伐,一位七尺巨汉到来,身背一柄金光熠熠的长弓,一捆锦罗箭袋包裹的金箭,右手至于身前,对尧一礼:“拜见帝君。”
“将军不必客气。”
“帝君,末将已将修蛇驱赶至西北蛮荒一带,然这厮曾为娲皇坐骑,难以伏诛。”
“只要它不再祸乱九州,便足够了。”
“帝君……”
“还有何事?”
“末将归来时途经昆仑,想起您先前所托,便登上山顶拜见西王母,请教龙女一事。”
“如何!”尧随即端坐,抖擞精神,静而听候。
“惭愧,末将位卑,不能得见西王母,只见到玄女、瑶姬、岚音一众弟子。几位神女亦未作答复,请末将速速离去,并转告您,望您好生为君,思虑人族,勿插手仙神之事。”
尧面容呆滞,女子劝说道:“大羿将军所言有理,帝君虽为九五之尊,武术道法世间无人可及,但与诸天神魔仍相去甚远,还望守此一方,以家国为重。”
大羿道:“帝君,这其间恐牵扯良多,我们还是别再追问了。”
尧一声长叹,茫然自语:“吾友,再见之时,如何与你答复?”
时光荏苒,不知过去多少春秋冬夏,古朴的屋舍变为亭台高楼,是夜,满月当空,一位白玉华服的老者月下独立,于最高处远望九州夜景。老者轻抚长须,面露微笑,须发已然花白,但脸廓仍可辨认,双目神采迥然,丝毫不像一位垂暮者。
悄然间,一位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登上高台,行至身后一丈有余,作揖礼拜:“帝君。”
老者道:“余已让位,重华不必多礼。”
“晚生心中,您永远是九州共主,不曾改变。”
“重华过谦了,余无事走动,听得坊间传言,舜帝治世有方,乃君臣之范。”
“谬赞谬赞,三皇五帝在上,又有您一统九州,开万世山河,晚生不过借树乘荫罢了……帝君,伏羲使臣已再三催促,言您……您人寿将至,请尽快去往天界,挑选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