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与地界交汇之处被称作幽冥,黑水起始于不周山,是谓幽冥之源,其后流经九州各地,其中便有昆仑。而山水相接之处,坐落着昆仑十六派中最独一无二的门派。他们精于鬼道,看淡生死,不与俗世往来,每逢十年一度的昆仑坛,只给一薄面,随意差遣几名弟子,敷衍了之。
鬼道门位于昆仑自西北第三处,不似各派位于山顶,而近乎遮掩于山腹之中,听闻与鬼神有关,本以为会有些可憎,其实却并非如此。
山中道路崎岖,渐渐昏暗,四周岩壁上燃烧着暖心、肃穆的淡淡火焰,最后,像是位临无底深渊,沿着盘旋的石阶不断下行,直到尽头,一座恢宏的地下城池,越过城门处,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十丈余宽,刻有阴阳二极的古老祭坛。
登台远望,在这里,整片天地皆是一幅奇幻之景。极目所视空旷、寂静,漆黑的天幕中有萤火勾出一座大殿的轮廓,星芒在微凉的风中摇曳。
按玄华道长指引,前方便是此派正殿,谓之长生殿。‘长生’二字取自已神隐太虚的南极长生大帝,管辖所有鬼神的帝君,地界之中仅次于地皇神农氏。
而阴阳两极坛与长生殿间,赫然一条百层高的青玉石路,此路名为“玉穹阶”,踏过此路,求鬼神不扰。
这一派甚是冷清,除了两名领路弟子,一时难见他人。走完玉穹阶,来到长生殿外,待其中一位进殿禀报的弟子归来,继续领着玄华长老与几位后辈前行。
高堂之上,一位看似中年男子,一袭墨蓝的太极道服,长发飘零,满面虬髯。
“玄华师兄,久违了。”男子走上前来,拱手作揖。
“多年未见,阁下风采依旧。”
“您也不遑多让。”
玄华转身道:“孩子们,这位便是鬼道门主,鬼师钟炼。”
“拜见师叔。”众人以雨蝶为首,相继俯身行礼。
“诸位晚辈免礼、免礼。”
玄华道:“你们对鬼师的名号或许不甚了解,但要说起他的兄长……”
“师兄,好汉不提当年,英雄不问出身,何须如此?”
“罢了,罢了。”玄华微微一笑。
钟炼问道:“凝书掌门近来可好?”
“甚好,不过有些心事难平,故无法登门前来,只能由我这老叟拜访鬼师,实在有失礼数。”
“岂敢岂敢,玄华师兄折煞我也,谁说掌门定需掌门亲自拜见,这两个字也不过一虚名尔尔,您德高望重,亦令寒门蓬荜生辉。只是,我有一事本想亲自告知与她。”
“何事,能否由我代为转达?”
“这,我也不知如何说起。”钟炼犹豫不绝,缓缓开口,“近来修行更进一步,我窥探地界过往三百余年生灵踪迹,却并未找到玄清师兄。因而猜测,或许他并未离开,而是活在世间某处,又或许,魂魄皆散,无影无踪。”
众人大惊,玄华却微露愁容,而今世间,只有他们几位瑶宫长老得知玄清仍在世的消息。
“师兄莫不相信?”
“若真未离世,如此多年不归,或许已丢失了记忆,如今活得逍遥自在,我们又何须叨扰。若是后者,那也只能顺应天意了。”
“唉……”
玄华轻声对雨蝶道:“待云遥醒来,此事不必相告于他,以免徒添困扰。”
“是,师父。”雨蝶微微点头。
钟炼道:“师兄,请上坐。”
高阔的大殿略显昏暗,两旁有十余列袅袅烛火,隐约望见四处角落各伫立一座灯塔,此时却未点燃,像是非同凡物。
听闻一番讲述,钟炼望向众人,竖起拇指赞不绝口:“贵派当真后生可畏,几名年轻弟子,竟阻止了远古巨神,大鲲之祖。”
“前辈过誉。”雨蝶答道。
“诸位安心,我定为你们的朋友好生查看。”
话语间,四座灯塔亮起盛放的幽光,剑心原本将云遥背在身后,忽觉得一阵飘然,肩头失去了重担,云遥渐渐漂浮起来,以平躺之势悬于半空,四座灯塔的光芒汇聚而来,变为一座光阵将他包裹其间。
钟炼闭目会神高举双手,掌心捧作莲花状,光芒不断自云遥涌向他,仿佛片刻之间,他已洞悉眼前少年所有。
众人时而注视云遥的状况,时而盯向鬼师的面容,渐渐地,只望见眉目越发凝重,像是极为不妙。随即,他忽而收手,强忍住惊恐之态,放云遥缓缓下落,剑心再度接住云遥,扛在肩头。
玄华不禁问道:“如何?先前观其伤势已愈却仍未苏醒,怀疑与魂魄有关,适才前来。”
“师兄,这少年是何来历?”
“这,我也无法说清,当初收几人入门,也并未细问身世,究竟怎么了?”
“他......没有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