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栖身在天禄城外,天河之畔,看着一生从未得见的景致。若在凡间,只有流水倒映群星一幕,而此地,星辰却顺水飘过,水面离岸边仍似有千丈,因而于眼中也只不过流萤一般大小。
许久,昭暝大人缓缓行至身后,口中念着:“到底是女子心灵手巧,捏土造人一事,娘娘信手便已学会,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完工了。”
“只剩一个时辰了?我头一遭来此地,原本还想再多看几眼。”
“天河之水,是取自人界海域,自东南往西北而行,再落回昆仑、天山这一众高原上,如此循环往复,其间会承载群星流动,虽比不上星移斗转,但数千年来生生不息。”昭暝叹道,“其实世间万物,都在天道轮回之中,盛极则衰,好比这一番劫数,可以说我们一时疏漏而铸此大错,细想却又迟早皆会到来,而今,便看如何去面对。”
“我尽自己所能就好。”
“抱歉,虽口口声声为了天下大义,但如此对你......”
尧微微一笑:“我并没有觉得此乃多么屈辱不堪的事,犹记得上古之时,人间诸多疑难杂症,只凭神农大人留下的典籍远不足以诊治,我虽不懂医术,但次次皆由我以身试药,来挽救那些苦难的人们,这一回,也当仁不让。”
昭暝道:“人间俗语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从姬轩辕,到伊祁尧,再到姚重华,世上有你们,才会今日这般盛景。”
“没有我们,亦会有他人传承,生在天地间,但求俯仰无愧。”
尧缓缓起身,望向天河上游的尽头,只是夜色中,望不到那座云浮城所在。
“大人,我走之后,三皇殿派何人来接替?”
“不会有人来叨扰你的命魂,那里只属于你。”
“可是......”
“其实玄女娘娘说得已很清楚,巫族天道神逃出封印,没有谁可以阻挡,万幸当日你去了南海,否则或许搭上一命也未可知。”
“真是如此?既然我毫无用处,当年伏羲大人为何准允我这份差事?”
“这份清苦寂寥、可有可无的差事,你既来请命,他自求之不得。说来话长,但归根到底,便是神族伏羲一脉对人族轩辕一脉的忌惮,上古一战后两方亦有纷争不断,原本将神人永隔,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那些最强大的神魂引上天界,以免在大地生变,所以封神,也算是一种招降罢了。”
尧苦笑道:“看来是我将这里想得太简单了。”
“神族比人族早生千万年,该有的,自然皆有。其实人族初生时,除娲皇之外,众神也都关照有加,黄帝还曾拜师九天玄女修习兵法咒术,说起来也算西王母的徒孙,只是后来他已近乎与三皇平坐,此事便无人再提起,人族的壮大,确乎超出了天地万物的预料。”
“说起先祖黄帝,我还从未有幸亲眼得见。”
“他的故事,一晚恐说不尽道不清,待四十九日你归来之后,再听我细说。”
“无论如何,今晚多谢大人替我解惑,尧心中感激不尽。”
“可你似乎还有未了心事,对于这番使命,像是另有思量。”
“这,却是你无法帮到的......”尧仰天叹道:“长久以来在我心里,众生皆为平等,谁都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和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力。然而这一次为了天下,却注定对一人不公。”
“连你都毫无怨言,对谁不公?”
“那个会生在凡间的我,或许,并不算是我。试想将来,他在人间经历种种,有了不可割舍的人,却又不得不离开,那会是怎样的痛?”
“他不会像常人一样出生,而是自云端坠入尘世,因此没有亲缘一说,至于情之一字,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左右自己的命运......”
自流水中俯瞰尘世,茫茫星河,映着尧的面庞:“我不知将来他会取何名,该怎样称呼,大人,若能得见,替我向他说声对不起。”
“该道歉的是我,帝尧且安心,我会将这两份一并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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