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前来，倘若觉得难以承受。”
“真是傻话，我们怎会不一路相随，即使最终一番徒劳，至少也与你走过最后的时光。”雨蝶渐渐掩面而泣，哽咽着说道：“我果真如此脆弱，怕你离开，这未免太过残忍。哪怕你最终不在我身旁，也要活在世间才是。”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昭暝大人说过，倘若我真的离开，一切都会抹去。在你们的记忆中不会出现过一个叫作牧云遥的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转眼就抚平离别的痛苦，不会再有人知道这段往事，不会因此而伤怀。”
“可是，我从没悔过，我想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一切缘你而生，因为有你才变得不同。否则，或许我甚至没有迈出家门的勇气，我们每一个人都不会因此相识、相知，更何谈上天入地，潜下大海，去往北极，飞过这万里河山，留下那些永远的记忆？若没有你，这段往事无论怎样也无法自圆其说，我们不舍你离开，同样不舍忘却，才愿这段时光能更长久，剩下数十年比之天地虽不过一瞬，但也足够去看这红尘一斑，历经种种，方不虚此行。”
云遥紧闭双眼，仰首道：“的确，我已是一枚弃子，当年他们取尧的天地双魂下界，祈求冥冥中有所羁绊，能找到逃出三神器的那位首领宿身，但二十年过去毫无迹象，他们已任我随波逐流，只愿提前修复大阵，不放过任何年轻的无辜者。诚然，只要天庭拿不到五行旗，我就能安然度过余生，这场巫族劫难没有我，也许说不定会突然冒出他人......可是......”
“可是什么？”
“这几天，我想起老爹病重时，弥留之际的那段岁月，他从没放弃过一刻，在最后的时光里，向我诉说着一生过往，以盼我能学到些许。年幼时的我，仅能勉强记住只字片语，却不解其意，直到最近经历了许多，又得如鸳姐提点才渐渐明白。他对我说，众生自来到这世上，每一刻，都是与天地争命，他也曾妄想改变一切，改变许多，虽然最终一事无成，但回首生平，最难忘记的依旧是那段日子。看山中被当作猎物的狐兔，看更远远不及的蜉蝣、露草，从没有因为渺小、短暂而放弃生的希望，倘若生来怨天而暴弃，早已断代、灭绝，我们常为它们哀叹，可真正值得怜悯的是叹之凋零的我们。如今活在世上的每一具生命，都是历经千秋万代的执着，前人总愿后世安定无恙，但谁又不曾祈盼他们活得璀璨，活得光彩？所以，纵然也许会是一条绝路，我会永远离开，与我一生最重要的人们彼此相忘，我也无惧这个结果，只为将命运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雨蝶泪如断线珠帘，却微笑道：“我明白了，不会再劝你回头，只盼余生所有的岁月，都能一起走过。”
这一晚，如鸳不见踪影，直到清晨朝阳升起，才望见她坐在远方的湖岸，潜心埋首不知研习何物。也许她早知这夜众人皆无眠，为求清净便远远离开。
“如鸳姐！该启程了！”洛轻雪挥手呐喊，却得不到回答。
“喂，你去看看怎么了，快把她带来。”洛轻雪对吕长歌说道。
“凭什么是洒家？”
“这是我拳头定下的，你要是不服......”
“服！好说、好说，我去把她叫来。”
吕长歌走到岸边向着她的背影，想也不想便开口道：“梳个妆怎么就那么费时辰，你要在自己在脸上作画不成？”
“别吵，快了......”如鸳只此一句，不曾回头。
吕长歌又等候许久，看了一眼远处三人，更是显得不耐烦，绕到她身前来，就在此时，只见如鸳高高举起一只剑袋，开怀大笑。
“完工了！”
“你、你不是在梳妆？”
“我连夜织了几匹粗布，给你缝出一个剑袋，老娘以前从不会这个，手艺不够，你不准笑话。”
吕长歌惊诧：“我这柄重剑背得好好的，要一只剑袋严实裹住作何，你还怕它落水不成？”
“蠢货，我是怕你被认出来。”如鸳起身道，“不周山不只有共工，还有奉命协助水火二神看守的黑龙部众，太古龙皇虽已在南海思过，但三百年前或许有幸存者逃回，你背着这样一柄剑前去，不是自找麻烦？”
吕长歌忽而清醒，此刻却有莫名的心悸，埋首低语道：“抱歉，我......老狐狸，多谢你......”
“我们之间还需一个‘谢’字？”
洛轻雪赶来道：“你们还在磨蹭什么，这赤水当真是互诉衷肠的好地方。”
如鸳略显羞涩：“臭丫头别胡说，走了，去不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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