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复少年的吕长歌,失去沉稳,多了几分狂傲,眼下轮到他占据上风,宣泄所有哀其不幸、怒其步入邪途的愤恨。
炎钧节节败退,焚天灭地的劫火也挡不住人界万古一遇的奇才,眼看重剑劈下,距眉心近在咫尺。
吕长歌猛然收手,他也不明白面对这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为何自己还能找回一份不该有的理智:“你没使出全力,亦可说还有后招?”
炎钧移开目光,思量许久:“你的确令我甚为惊诧,但若这便是所有,还不够去见他们。”
“你说什么?”
“你只有两个选择,离开此地,或一剑杀了我。”
“啊!”吕长歌怒喝,一剑挥去,将炎钧推出一丈,血气横飞,他高举承天剑,对准身躯猛然挥下。
“住手!”
脚下荒原猛颤,一条巨大黑龙破土而出,挡在炎钧身前,化为人貌。
“是你?”吕长歌清楚记得,眼前者正是来不周山寻水行旗时曾谋面过的大将龙鹰。
“玄清道长,想取吾王性命,先跨过我的尸首。”
“滚开!”吕长歌忽然爆气,力量令其难以招架,却见龙鹰同样祭出一柄长戟,杵在脚下,任狂风呼啸、剑雨倾盆,依旧站在炎钧身前岿然不动。
炎钧怒道:“混账!我命你藏在幽冥下好生照顾全族,谁令你出现?”
“君上,全族与你同在,本也未想过偷生,更是决不会让大计葬送于此。”
“滚!”炎钧身负重创,在四周剑气凛然压制下,起身不得。
吕长歌道:“连主子都让你离开,还留下作何?你未行恶事,奉命身不由己,趁我还能收手,闪开!任他是创世古神之子,我也要为天地正法,铲除勾结巫族祸害三界的罪人!”
“我永远不会让开。”
“那你们二人就一同上路!”
一剑劈下,眼望已在眉睫,龙鹰高喝:“不是这样!一切非你所想!”
吕长歌随即收手,扭转剑锋挥向一旁。
“住口!”炎钧依旧俯身跪地,难以劝阻,望着那忠心不二,为自己不顾一切的背影,悲愤之余,亦是百般无奈。
“你此话是何意?”吕长歌道。
“昆仑旧事不必再提起,可是,吾王从没有与巫族勾结,一切皆因他有自己的打算。”龙鹰道。
“休得诡辩!”
“若没有吾王,牧公子一行人早就于东海尽头葬身九黎大梦中,他们被抽出神魂,由梦域带到魔界,至少三位古神后裔才能越行三皇封印回到人间,只凭黄帝玄孙与伏羲之女还不够,加上烛龙之子,才能让所有人平安回来。”
吕长歌道:“那不正是他与之勾结,将巫族大军送到人间来?”
“不,是吾王在最后一刻识破计谋,力挽狂澜扭转梦境出口,让九黎大军降落于蛮荒,与几位梦主身躯所在的东海尽头远远分离,否则牧公子他们早就落入巫族之手,你不可能见到活着的人。”
吕长歌渐渐犹豫:“所以炎钧才会失踪,直到在酆都来与我们汇合?没有他,雨蝶早落入双神之手,这场大难三年前就已来到。”
龙鹰道:“没错,可他付出的远不止于此,你们在蛮州遭难,被炎帝后人压倒,是吾王远在昆仑送去劫火制衡,也正因此,被以龙为食的颙姬发觉气息,禀报双子神。因为当年扭转梦境出口时,他也负伤留下一枚龙鳞,被寻到痕迹。”
“确有这一回事……”
“在居庸山顶,极乐之神要将牧公子彻底毁灭,也是吾王千里外传音,恳求放过一手,才只封印其法力、剥夺三感。”
“你说什么?云遥他!”
“他已经变为废人,回到故土,安静度过余生,此刻或许也已失明、失聪了,只有洛姑娘还陪着他。”
吕长歌满目悲怆,眼眶闪烁泪光:“我还期盼能在此汇合,并肩为天下而战,看来,只有我一个了。”
龙鹰接着道:“你们所有人被逐出昆仑,也是吾王离开天界之前请昭暝大人所为,是怕将来再与你们刀兵相向。”
“不,怎会这样……”
“吾王的确恨天恨地,与龙祖,与八位长兄决裂,恨命数不公,对渺渺众生之苦乐见,毫无悲悯之情,可这天下间,也有他眷恋的人事,他只要一座昆仑,也不愿天地就此大乱、陨灭。”
“不愿,却为何拼命阻止我?”
“他是不愿看你送死,才拼命劝你离开!上古时代,你也领教过两位蚩尤亲信的本领,可因为有创世灵光在身,领悟必不透彻。如今的双子神,比三千年前更加强大,谁来都是一样下场。”
“送死?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除了我孤注一掷,还有谁能承担?”
“自然是他。”龙鹰道。
吕长歌摇头:“恕我不能相信,一旦女魃睁眼,便是人间末世,让我就这样走,把一切托付给你们,我又如何安心?”
“言尽于此,望请离去,人间还需料理后事。”
“不可能,若连我尚且毫无胜算,你们又能做什么。”吕长歌迈步向前,掠过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