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独自前往首山,再访黄帝后人,九华殿前,两人同望白雪茫茫,天地悠悠。
姬无厌道:“公子想问我,谁能应对女魃?”
“不错。”
“只有先祖黄帝手执轩辕剑,人与剑,缺一不可。”
“难道此局果真已无解?”
“先古至今,人间有诸多劫难,最终皆一一化去,我相信天道恒在,不会枉顾众生,无论历经多少动荡,定能度过此劫。只是其间代价,你与祝姑娘好自珍重。”
“这是先生以占星术所算?”
“言尽于此。”
趁夜归来,屋中却不见她的身影,云遥寻遍山涧每一处角落,无奈于苍穹下仰天大喊。
直到清晨,隐约听闻清脆婉转的笛声,寻常人站在山顶本听不见,但此等修行的他甚为敏锐,亦或许,是心与心相通之故。
云遥寻至山下,九曲溪边,女子翩然而立,手握横笛,娓娓道来。
温婉多情的江南,不似蜀中寒冷,积雪渐渐融化,山下盎然一片,笛声清扬,伴着花香鸟语,潺潺水流,如诗如卷。
云遥不愿叨扰,自己已忘记多少时日,不曾见过此刻的她。
立于江畔默默聆听,却听得笛声渐渐哀婉,待到高处,顿而停下。
蓦然回首,才发觉少年已在身旁。
“雨蝶,你为何要离开?”
“我本想寻一处,静静了结余生,等到岁月流逝,你自会忘记我。”
“你怎么这样傻?”
“我……”雨蝶愣住,眼前的人,乃至一行所有人,从未有谁这样数落自己。
云遥道:“我是说,就算一死也阻止不了,我去首山问过姬先生,冥蝶寄宿于你的魂魄中,即使你彻底不在,它也会另寻宿主,一旦找到,便是一场浩劫。”
“若能阻止,无论怎样牺牲我都甘愿,可我实在想不出。”
“还有我,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上天只会眷顾活着勇敢面对的人,曾经在我迷茫之时,也是你们这样鼓励我。”
两人于岸边紧紧相拥,此刻天地无声,周遭一切都在凝望着他们。
暖风拂面,并肩坐在溪水畔,彼此依偎,一时间忘记所有。
“那首曲子真好听,可为何忽然停下?”云遥道。
“是我方才想出,本打算悄然离去,可站在溪边,回忆起我们初次相逢,由此而始,过往种种都像曲调一样浮现。我写下此曲,以凝乐师叔相赠的横笛吹奏,可惜只有一半,尚未作成。”
“我不懂音律,可听到后来,似乎变得不再明快,雨蝶,能否别这样写下去?”
“人生本就如此……”
“罢了,你有牵挂就好,至少我不必担忧。”
“放心,我一定作完此曲,为它命名,再想离开之事。”雨蝶会心一笑。
这一笑,却让少年如受锥心之痛,看着天地间最美好的人事,想到即将陨落,悲从中来。
从这天以后,云遥日夜不寐,采山顶之石,在屋外修筑亭台,那是他们最初的承诺,看日出、佛光、晚霞、繁星、云海。
虽来不及精雕细琢,但很快已大略见其形貌,夜空中,璀璨的星河也为他动容。
天将醒未醒,云遥放下手中斧凿短暂休憩,就在此刻,忽见穹光落下,化作人影。
“久违了。”昭暝俯身点头。
“又是你。”云遥无奈道。
“天庭从大战中缓过,算起来人间已过数日,不知你们可好,若有离别,是否无恨。”
“大人有话直说。”
“两位蚩尤亲信已逝,他们不可能再集齐三神,危及天地结界,至少千百年里天庭已是无忧了。但人间还在浩劫之中,一切随时会复返。”
“我明白。”
“先前我一直翻阅史册,寻找如何收此残局,玄女娘娘也望永久平息这一事。”
“可有找到?”
“你,心中是否已有数?”
云遥握起双拳:“我把话说在前,若想伤她分毫,早早放弃。”
“我不知,是否算伤她。”
“怎讲?”
“冥蝶已彻底刻在她的魂魄中,唯一阻止之法,就是让她走进三皇殿,接受三神器洗礼。”
“这,怎么可能?三皇殿又未曾打开,何况那其中……”
“我明白你的疑虑,但你拥有五行旗,确是能打开三皇殿,不过只有短暂一刻,此后五行旗将归还天地,你失去五帝福佑,也会退化至太上境界。”
“只有一次机会?”
“不错,但三神器会护她周全,没有任何苦痛,即使其间封印着七位巫族神祗,也不必担忧。”
“可她又怎样回来?”
“当彻底洗礼、净化之后,女娲石会将她的魂魄投映至人间,由此转生。”
“净化需多久?”
“少则数百年,多则数千年。”
“你、你在说笑?”云遥愕然。
“是真的,对你们所经历的短暂寿数而言,确难以置信。”
“不、不能……”
“唯有此法,否则她必死无疑,也阻止不了女魃神上现世,人间覆灭,天地两界亦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