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稹回到福祉院,瞧着里面的杨宝黛正靠着罗汉床揉着脑袋,发髻半散,长发耷拉在软垫上,外头缠丝花的褙子随处耷拉在屏风架子上,屋子里头没有留下伺候的丫头,四方梨花木小案几上摆着凉碟茶果子和空了的药碗。
赵元稹干脆去旁边茶水间提了壶热茶走了过去,掀开茶盏也是疲倦的坐下,给自己斟茶,闻声杨宝黛也张开了眼睛,神情肉眼可见的疲倦,语气也没有太多精神,还是能够听着里面的关切:“苟洱如何了?”
“挺好的,能吃能喝的。”赵元稹含了几个茶果子入嘴,他今日除开早起喝了半碗海鲜粥和两个鹌鹑蛋就什么都没吃了,本就和文渊阁的人吵架吵的一肚子火气,又半途回来惊心动魄的闹到现在,好不容易自己散步回来紧张的脑弦放松片刻,周身的疲倦也彰显出来。
他狼吞虎咽消灭两盘茶果子才继续和妻子交代自己的处理方式,慢慢道:“娘那处我已经处理好了,即日起我会把她禁足三个月。”若是直接反手把人给送回青花镇恐要遭人诟病。
男人顿了顿,又继续道:“一会我去收拾下,咱们明日就去岳母家长住,我回来之前你都不必在踏进赵府半步,离她远些。”语气之中已经是对朱氏的厌恶和不满。
杨宝黛轻轻的嗯了一声,抬手摸着肚子,她倒也是料到赵元稹会这般处理。
还有半个月赵元稹就要启程,秘密换行程潜入北程腹地,算着时间在他走之前张阁老的冤案也会平反,也算老皇帝对他的收买和安他的心。
且贞皇后与前朝官员有染被督察院和北镇抚司联手上了折子,现在东宫储君已有着老皇帝亲自抚养,瞧着老皇帝此前又给后宫几个安分守己的清流派人家的闺女升了品阶分位,怕是意欲再次废后,将来下一朝注定会是少年皇帝,若是有个利欲熏心,干预朝政的嫡母太后在后头垂帘听政,怕是要祸乱超纲,老皇帝必须把所有打算都给做了。
因着张阁老死之前盛衡偶尔也会代课,至此老皇帝也下旨让盛衡做了东宫的西席,盛衡年纪虽然还算年轻,到底也和赵元稹是同年中举,而且四书五经方面的造化也比赵元稹要强几分,再则盛家在京城历经五代,也算根深蒂固,算是对盛家满门的提拔,只要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以后太子继位,盛家的好日子多着呢。
“府邸的事情我已全权托付给了苟洱,你安安心心在娘家养胎就是,穆昌平这段时间也会呆在京城里头,你若有不舒服别随随便便找大夫,你是知道这京城多少妖魔鬼怪想要吃我的肉碎我的骨······”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妻子一个人。
杨宝黛欲言又止,看着给她倒茶水的男人就慢慢开口:“可他——”若是以前杨宝黛敢把整个赵家的命都交到苟洱手中,可如今苟洱身子本就不好,又给朱氏挡了一剑,北镇抚司还等着他回去,若是在操劳这里的烦心事情,怕是不妥。
赵元稹还能不知道妻子的担忧是什么,抬手两指头举着茶杯送到口中,轻飘飘的道:“家里又不是没有管事的了,你且安心,我去安排,院子里头的人都别动了,就把碧晴,朝朝,孙嬷嬷带过去即可。”旁的人他也不放心。
男人喝完了茶,躬身亲了亲妻子的额头,摸了摸她的脸颊:“今日的事情,我会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按压下去,明面人怕是不会有人再提,保准人后会有嫉妒你的,你若知晓的就告诉我,我替你搅的她全家鸡犬不宁去。”
他的女人也不是猫猫狗狗都可以乱对着叫的。
“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打架不是!”杨宝黛点他的鼻头,觉得几分好笑,赵元稹拉住她的手亲了亲,柔声道:“我去去就回来,若是累了就早点休息,不必等我。”
赵元稹办事倒是雷厉风行的,极快的就把府邸的事情重新安排完善起来。
鹿鹤院朱氏那边派遣了四个侍卫去守着,里头伺候的也是今日被杨宝黛力保下来的三个一等丫头,忠心不言而喻,张贵儿那处算是独门独户,进出可以走东北角的侧门,府邸的中馈分为前后两院,苟洱也曾帮衬经手过,赵元稹也给他找了个可靠的帮手。
次日天不亮,夫妻二人就上马车朝着杨家去了,杨豆腐和杨宝眉接到消息后就忙收拾了几处安静的屋子和罩房给夫妻二人和奴仆落脚。
赵元稹根本没有来得及歇息,同杨豆腐寒暄了几句,亲自去检查了杨宝黛落脚的屋子,又去给贾珠请安,又抽问了下杨宝元最近的课业,最后同起来预备上朝的盛衡说了些私房话,随后匆匆吃了点酒酿丸子就出门了。
杨宝黛疲乏的很,此刻在屋子里头睡得正香,孙嬷嬷在旁边寸步不离的守着,外头碧晴和朝朝害怕院子人太多打扰了杨宝黛安睡,便是自己动手整理起来了行囊。
可别说,赵元稹做事就是不含糊,直接把四季的衣裳都预备好了,还有一箱子婴孩的东西,连着杨宝黛没有描完的花样子都收纳的好好的。
朝朝就小声和碧晴咬耳朵起来:“咱们家少爷对我们夫人就是认真。”
碧晴就道:“那是,夫人和少爷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不管外头怎么造谣生事的,咱们少爷在夫人面前那日不是乖的和小白兔似的,即便吵嘴了也是没几个时辰就想法设法卖蠢的哄的。”
朝朝捂嘴偷笑:“也只有你敢揶揄少爷两句,碧晴姐姐,我可听说你和苟公子好事将近呢!到时候做了主子,可别忘记我这个小姐妹了!”
“去去!”碧晴捏她脸蛋,脸蛋虽然红还是呆在笑意:“胡话八道个什么!”
朝朝抱着衣裳朝在里头,做鬼脸道:“我胡说没有胡说你最清楚!到时候我可要个大红包,这些年你每次偷跑去前头,都是我给你打掩护的,可不能忘恩负义的。”
“吵什么吵!不知道昨日夫人没有歇息好吗!?”孙嬷嬷听着外头言笑晏晏的声音急忙起身出来,两个丫头立马规矩了起来,孙嬷嬷扣着手指敲她们两个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少爷钦点了你们两个过来专门伺候,可是对你们天大的信任,若是出了分寸,少爷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两个丫头急忙哦了一声,挤眉弄眼的相视一笑,孙嬷嬷就道:“碧晴,去把夫人的安胎药和燕窝准备了,朝朝,你把夫人带出来这个账本给府邸的谭姑娘送过去。”
碧晴听着谭妙的名字就愣了下,孙嬷嬷催促:“还不去!”
朝朝接过孙嬷嬷递过来的东西就啊了一声:“这还是让碧晴姐姐去吧,嬷嬷,不说府邸的时期暂时交给苟公子处理吗?怎么又牵扯进来谭姑娘了,莫不是少爷?·······”
这府邸能碰中馈的要么是主母,要么就是姨娘了,难不成赵元稹这个主子是,可也不对啊,谭妙的姐姐檀香这个妹妹可漂亮几倍来着······
孙嬷嬷拧朝朝耳朵,小声骂起来:“你个小丫头片子想什么呢,让谭姑娘帮把手是苟公子的意思,哎,这些年夫人也是拼命的想给碧晴拉红线的,奈何这妾有意郎无情的,今后少让这两个人碰面。”
“嬷嬷,难不成苟公子是和谭姑娘看对眼了!?”朝朝吓得声气都没有了。
“主子的事情是咱们议论的吗,还不快去,早去早去,顺道给贵姐儿买些果脯肉干还有话本子回去,让她有事情就派燕辞过来。”
孙嬷嬷招呼朝朝出门,也是叹了口气,府邸有女眷若是全部都交给苟洱处理,恐怕院子里头三个女贵客主子有事不好开口,谭妙看着是个外人,这些年也是靠着赵元稹蒙阴才能平平安安,她姐姐生死也在赵元稹手中,自然会好好的办差事的。
孙嬷嬷进了屋子,看着靠着枕头依旧酣睡的人,默默的给她拉了拉被褥,靠着旁边小凳子坐下。
现在没有什么比杨宝黛母子平安更加重要的。
另外一头,贾珠瞧着在她屋子里头跑来跑去的盛华恩,喝着杨宝元递过来的汤药就发恼骚起来,笑骂起来:“比她娘小时候还闹腾了,得得得,都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了多久,杨宝眉,快点带着你的娃娃回去了!闹得我脑门疼!”
杨宝元微微轻笑,就道:“盛老爷说了让华恩和正哥儿就在你身边好好呆在呢。”
盛家还有个嫡长孙在,即便盛衡现在是盛家实际的掌权人,可是下一辈注重培养的重点还是在嫡长孙念哥儿头上,再说了,这两个孩子都还小,正哥儿还是个吃奶的,盛华恩又是家里唯一的孙女,被一家子宠溺的无法无天的,就怕这丫头有个不如意,连着盛衡的亲娘都因为这个孙女对杨宝眉有了改观。
“所以您就放宽心。”杨宝元给贾珠擦嘴,那头被亲娘洗刷的杨宝眉正在给自己未来的侄娃娃做衣裳,就噘嘴起来:“娘就是偏心,之前还说着要怎么将养黛黛的孩子,到了我这里就是嫌弃的恨不得赶出去,华恩啊,瞧瞧你外祖母多偏心啊!”
小丫头乐呵呵扑倒外祖母面前,笑的和花似的:“那恩姐儿以后也和妹妹亲,外祖母也会偏心我了!”
这话一出来,满屋子的人都笑的花枝乱颤起来。
“你个丫头怎么就知道是妹妹了!”杨宝元一把捉住侄女,喜欢的不得了。
华恩抱着小舅舅的脖子就一本正经:“阿娘和姨母是孪生姐妹,我是姑娘,姨母的肯定也是呢!”
外头乳娘进来不好意思道:“奶|奶快去瞧瞧吧,正哥儿哭的没完,怕是要您才能哄得住呢!”
杨宝元亲了口侄女,就张口:“去和你娘哄弟|弟去,一会舅舅带去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