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叫十公主怀霖依前来是问昨晚的事,她将所见如实说了,皇后一直垂着头,不敢看太皇太后,如若昨天出手救下太子妃的不是十公主,那么此时又是另一番结果,她完全可以威胁对方,让对方闭嘴,甚至于能将过错全部推给太子妃,但偏偏是十公主将人救的下了。
十公主怀霖依在宫中的身份十分的特殊,她的生母是皇贵妃,却是位与丰尧帝和离的皇贵妃,也是宫中唯一与帝王和离的妃子,如今这位皇贵妃已经入道门修行,衡家修道,多是火居道士,道教也是北晋最大的教派,衡家所在的玄清观是正一教一派,教徒众多,平日里教人强身拳法,又义诊赠药,在民间威信很高,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这些因素导致了十公主怀霖依在宫中的地位十分的特殊,纵然她生母已经不在宫中,也没人敢苛待她,众多儿女中丰尧帝对她宠爱有加,她是唯一一个一年有四个月可以住在外家,接受道家教育的公主,连皇后也不愿去招惹的存在,好在她为人低调,不曾与任何人为敌,一派道家的顺其自然,让太皇太后都对她有些偏爱。
太皇太后听完十公主怀霖依所陈述的话后,眉头皱起,要是别人她也许还会怀疑上几分,然而,十公主怀霖依跟皇后,太子以及太子妃都没有任何的私怨,所以她说的几乎就是实情了,太皇太后不明白的是皇后为苛待太子妃,就在她思索时,外面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孟思纤揪着御膳房管事的衣领,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不等太皇太后开口,她先把人揪到了太皇太后的面前,“太皇太后,您看看!御膳房克扣太子妃膳食,您看他脸上的这些,能找出十颗米吗?一点油水都没有!整日里吃不饱,太子妃的身子能不虚吗?”
御膳房管事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米汤挂在上面,一看就是被人把整个托盘砸脸上的。
十公主怀霖依愣了神,她出来前听郦灼华说让人上御膳房将残羹剩饭砸管事的脸上,以为是去闹,没想到是真砸。
太皇太后还没开口,又是一阵嘈杂,段叶如单手拽着名中年宫女的发髻,大迈步的走了进来,中年宫女被拽的直哎哟,段叶如手下一点情都没留,直接把人甩地上,“太皇太后!您可给太子妃做主,这些贼蹄子私吞太子妃的炭火,用旧棉旧料糊弄太子妃,棉中掺絮!这是搜出来的帐,还有箐荷殿中的帐本。”她身后随侍送上两份帐本,太皇太后都不用看也知道这事不假。
她轻叹口气,正要开口,方染香拿着药方与药渣走进来,一名太医被两名侍女拖了进来,扔在地上,方染香上前,先行礼后道,“启禀太皇太后,这药有异,药渣与药方不符,含有极寒之物,太子妃小产后体虚,寒气积于体内,严重会丧命,还请太皇太后明查。”
“还有吗?”太皇太后淡问,“都出来吧,肴犀呢?桃桃呢?”
“回太皇太后,肴犀在调查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桃桃在安抚太子妃。”方染香回道。
皇后眉头紧锁,“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后宫的事论得到你们插手?”
“皇后娘娘这话好笑。”段叶如大大咧咧的开口,“我们这是为您查皇孙的事,您方才还对着桃桃喊打喊杀,认定了桃桃害了您的皇孙,我们如今帮着查,您到觉得我们多管闲事了,这皇家子嗣的事可不是闲事。”
皇后一时无言,太皇太后笑眼看郦太郡,对方回了个浅笑。
对于世卿,和世卿打过交道的太皇太后不能再了解了,那是无理狡三分,得理不饶人。
这是所有世卿的必修课,要练成能言善辩,当然这个辩,因各家不同而有所不同,郦国公府就是诡辩了,什么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这都是小事,无论平日里再温和的世卿办正事时,都会变的如此牙尖嘴利起来,她们清楚的知道,在朝堂上对方不会因为你是女子而对你心慈手软,反而会因为这点抨击,所以,她们要比男人还要果决,还要尖锐,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家桃桃这是要玩大的?”太皇太后觉得这手法很眼熟,小声与郦太郡道。
“我怎么知道。”郦太郡笑言,不承认,心里也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太皇太后见她说不,也不和她扯皮,“去,把桃桃给吾叫来。”说着还瞥了郦太郡一眼,那意思,你不说我就不会问正主了?
郦太郡轻笑,一脸的不在意,“不用叫,人来了。”
随着她话落,郦灼华迈入了殿中,站在殿门处,对上位者行礼,“禀太皇太后,太子妃请臣带为呈上和离书,自请下堂,烦请太子放妻。”她双手托着一封书信。
太皇太后僵硬的转头看郦太郡,似在问,你教的?
郦太郡都是怔了下,她家孙女还真是敢,这种事是要徐徐图之的,怎么一下就挑明了?
皇后眉头锁紧,皇家和离可不是件简单的事!那个女人怎么敢!
“和离?”太子从偏殿蹿了出来,两三步来到郦灼华的面前,抢过她手中的书信,撕了个粉碎,“除非她死!否则!别想离开!”
郦灼华也不恼,“既然太子殿下不肯和离,那么就不和离了。”她话说完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已然,行礼离开了,这一反应太皇太后与郦太郡都看愣,这就完了?
完了?当然没有!
郦灼华要的就太子的这个反应!
当天夜里,太子妃拖着虚弱的身体,爬上了德胜楼,从上面欲跳下时,被等着上早朝的元太博看到了,苦口婆心的劝了下来,太子妃扑在他的怀中放声痛哭,将多年来和委屈全都哭了出,直至虚脱昏了过去。
元太博心里也不好受,这个孩子是他教过的,天资过人,对文章有独特的见解,是栋梁之才,她本有一番宏图,却被困在高墙之中,如今想脱身,只能求死,她的命运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
早朝上,以郦灼华为首的世卿们,上奏折参太子宠妾灭妻,苛待发妻,虐待发妻,导致发妻接连小产,有违反婚书上的承诺,请求陛下废去婚约,放娄韵溪归家,还其爵位。
“朕三思。”丰尧帝说完后,便退朝了,然而,第二日,元太博上折请陛下废除太子与娄韵溪的婚约,丰尧帝还是回了句三思。
到第三日,宫门外,曾经娄阁老的学生们联名上奏,请陛下废婚约,放娄师妹归家。
到第四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娄府三岁的小公子请旨入宫,抱着太爷爷娄阁老的牌位,要接姑姑回家。
“陛下,我家就我和姑姑了,您把姑姑还给我好不好?”稚嫩的声音,单纯的眼睛,让人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