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王旗已遥遥在望,旗帜上的龙神随风飘舞,更是栩栩如生。
这一面旗帜,过去代表的是人类最强大的国度,代表着东方至高无上的皇权,在这面旗帜下,拥有无比辽阔的疆土,是阿兰斯的政治文化中心!但今天,这面王旗可以代表的,仅仅是神龙女皇的所在,所起到的最大作用,便是稳定军心,指引着万千逃亡者的正确逃亡方向。
燥热的夏风,此刻仿佛渗满着寒意,外围的伤兵营里,不少士兵竟穿起了棉袄,缩着身体,打起了冷战。逃亡的路上,传染病正在盛行,冷疾便是其中一种,它能让炎夏变得像是隆冬,这个病令神龙兵营里的士气更是低落……
神龙的长官们一边颤抖一边训斥着下属应该打着精神,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军姿和形象,只可惜他们本身也愚上了冷疾,难以做到以身作则,那本该威严的训斥声里也带有颤音,所能起到的震慑力就实在有限了。
就算是健康的士兵,也是面容憔悴,脸上写满了悲戚。他们被兽人逐离出了故土,就像一头丧家之犬,被驱赶千里,一路上倒下了无数的战友,在他们当中,还有许多人的家人仍是生死未卜……
这一路逃亡下来,从一开始对兽人的愤慨和仇恨所激起的最高战斗力,到后来且战且退中保持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觉悟,再到现在渐渐远离主战场,慢慢冷静下来接受现实,军队的士气便开始每况愈下,尤其,女皇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露过面了……
神龙的士兵大多都很自觉,就算有机会窃窃私语,也尽力遴开这个禁忌的话题,并没有什么流言在军中传开,但他们偶尔望向王旗时那忧虑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们的真实想法:说不定那在恶梦中才会出现的不幸,已经不幸降临了,只不过高层们封锁住消息罢了……
阿伦恢复了祖宾大人的装扮,大步走向神龙营地,他身后的远处,还站着几个满脸激动的外围哨兵,目送着他的身影。
一个打着哆嗦的暴风将领率先认出了阿伦,“扑通”一下便从马上跃下,单膝跪下,颤声道:“摄政王大人,你……你终于回来了!”
很快,军营外跪倒了一大片人,在女皇多日没有露面的情况下,军方实在太需要一个重量级人物来稳定军心了。
阿伦扶起了当中军阶最高的将领,朗声道:“诸位都起来吧!”
他柔声对那将领道:“范鳞将军,你们辛苦了!”
那叫范鳞的将军见摄政王大人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更是激动了,颤声道:“国……国难当前,我……我们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阿伦已大步往王旗的方向走去,又问:“陛下现在可好?”
范鳞沉默了一下,才答道:“末将已……已经多日不见陛下,料……料想陛下应该一切都好……”
阿伦稍稍停了停脚步,转过头皱眉道:“范鳞将军,我记得你没有口吃的,你见到我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范鳞苦着脸道:“大……大人有所不知,末将愚……愚了冷疾,全身好……好像被浸在冰……冰窟窿里啊!”
“那你为何不像其他士兵那样多添衣物呢?”
范鳞低声道:“末将不……不想影响军心!”
阿伦拍了拍范鳞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接过了僵绳,飞身上马,往前驰去。
一骑白马从中营奔出,通直往阿伦的方向驰来,马鞍上是有“龙魂”之称的当今神龙国师一穆毯帝灵,他虽满脸愁容,但看见摄政王归来,面上还是涌上了几分喜色。
他在打招呼中,转过了马头,与阿伦并骑而行。樊帝灵中性的嗓音变得颇是沙哑,可见在大撤退的过程里,他也费尽了心力。
简单相互问侯之后,阿伦已迫不及待的低声问:“国师……陛下的情况,到底如何?”
这个问题一出口,他的心不禁也紧张起来,无论前面听到过什么,面前这个答案,才是最接近真实的。
樊帝灵旁观了一下左右,他那特有晶莹雪白的肌肤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阴霆,皱眉道:“祖宾大人,恐怕我们都得有心理准备,我已派出精英部队去前方将翩王雅烟给接来,幸好你也能及时归来……”
阿伦的脑海里却是“嗡”的一声,天地仿佛忽然间失去了本来的颜色,他差点就摔落马下,最坏的那个可能性已经发生了,雅玲她难道真的……
樊帝灵眼疾手快,赶紧甩出断臂的衣袖,扶了扶阿伦,他没料到摄政王的反应竟如此之大,忙沉声道:“祖宾大人,很多士兵都在看着我们,得以大局为重啊!”
阿伦握紧了僵绳,强控住激荡的心情,却难以抑制住那急促的呼吸。
“祖宾大人,在这非常时期,还请你保重身体了!”樊帝灵看了看阿伦那起伏不定的胸口,还有那苍白如纸的脸色,温言地说着,心中却不无疑惑:祖宾大人的反应未免太过剧烈了,莫非伊琴娃的猜想是对的,他和雅玲陛下间,像情侣远多于像君臣……
阿伦无意识地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沉声道:“有劳国师关心,我没事!我只想知道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样,不是听说有两个武技强绝的黑衣人出现,击退了刺客吗?”
樊帝灵苦涩一笑,“据汇报确是如此,但我来到刺杀现场时,那两个黑衣人已经走了,当时那条撤退的小路上,影子护卫非死则伤。那时,雅玲陛下已受重伤,只下令立即按计划撤退,一路走来,虽有伊琴娃的琴声作调理,但陛下的情况却是越来越坏了……”
阿伦重重哼了一声,转头盯着樊帝灵,沉声道:“国师,雅玲陛下被刺杀时,你到哪里去了?为何当事情结束了,你才刚好出现在现场呢?”
樊帝灵见平常温和的祖宾大人忽然变得满脸暴戾,以凶厉的目光瞪着自己,稍稍怔了怔后,也不动气,平和的迎上阿伦的目光,说:“当时暴风城刚破,我正领着暴风将士抵挡兽人于要塞的城门下,掩护最后一批百姓的撤退。当听到陛下被刺杀,我已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阿伦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确实有点迁怒于人了,他低声道:“国师,抱歉了……”
“没关系。”
“生还的影子护卫如何描述?”
“根据后来生还者的口述,也只能重组出部分当时的情形,但女皇所受的重伤到底是兽人所为,还是那两个黑衣人的暗算,却无人目睹……”
“……”
这时,王旗下的帝营已到。阿伦跃下马,抬眼望天,这本该是一个美丽的清晨,淡淡的薄雾中,霞光初现,正是一天的开始,但,说不定却是一个人生命的终结。
想到此,他心中一阵绞痛,深吸一口气,掀开营帘,迈步而进。
一阵浓郁的药香味顿时扑进鼻子里,若有若无的灵动琴声因身后的脚步声而戛然而止,伊琴娃回过了头,圣女那双本是异常明亮的乌黑眼睛,此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就像黑夜里本该闪亮的星辰被遮上了浓云,黯淡无光。
她强控着情绪,轻声道:“摄政王阁下,你终于回来了!”
见伊琴娃如此表情反应,阿伦不祥的感觉更甚了,他忽然觉得移动步伐也是如此困难。
好不容易走到了凤雅玲的床前,内心深处那情感的堤坝立即就缺了堤,眼泪差点便夺眶而出。
曾经倾国倾城的佳人,现在双目紧闭,蜡黄的面容上,脸领微微凹了进去,破坏了那妙手天成的脸部弧线,连那头乌黑光亮的秀发,也褪去了光泽,枕边还有几根脱落的头发要不是阿伦对凤雅玲实在太过熟悉,而那份清丽脱俗、恬静平和的气质也无人可以模仿,他还真的有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如同风中之烛的病态女子就是艳绝天下的凤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