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衫的书生蓦然手捻法诀,亦然在刹那之间,天地之内,清气满乾坤。书生身后,悄无声息立起一名高冠博带的读书人,手捧圣贤书,目光若垂天之云,通达出一条金光大道,洒落人间,齐浩然淡然道:“方圆之内,年逾百龄返老还童者,血肉尽还大地,润泽百里。”
此方小镇,昔年齐浩然之所以隐匿在此,有一部分原因则是修行者甚少,不然身为鬼怪之身,三天两头有那黄袍道士前来讨鬼,烦也不烦?因而方圆百里,百岁还童所指为谁,不言而喻。
若是常人言语如此,第二斋秋必然嗤之以鼻,只不过当他目光掠过那一袭青衫,投向其身后的那一抹头角峥嵘面向的虚影时候,罕见露出凝重神色,伸手虚扶发髻之上,仿佛头顶有一顶常人看之不见的儒冠,霎时之间,有清光流转,仿若有灵性般翩翩飞舞,萦绕而起。
那一点点青色荧光先是纷纷护在第二斋秋身侧,而后缓缓流动,继而速度愈来愈快,最终组成一道光幕护在他周身三寸之内,护身距离虽近,却也固若金汤,不曾浪费一丝一毫气机用在毫无用处的夸张声势上,足可见第二长老对此的重视。
紧接下一刻,异变陡生,第二长老莹白的肌肤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瞬时仿若苍老百岁,垂垂老矣,而神奇的是,周身一丈,碧草鲜花,见风而长,缓慢向四方扩散出去,一时间,隐约有琴瑟和鸣,高山流水,鸟语花香之意,齐之言语,一语成谶。
齐浩然踏步出去,一步而已,恍惚之间天地便无他身影,下一刹,一袭青衫出现在第二长老身侧,俯身而下,修长手指缓缓抚过地上那颗并不算十分出色的女子头颅,望向已有老态的老人时候,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神情复杂道:“何至于此?仅仅为了逼迫我成为镇国中枢?”
第二斋秋眉头上挑,反问道:“仅仅?此二用得极妙,以你的能力并不需要借他李清源那点浩然气也可修成鬼王身吧?为何非要执着于他?早早的出世修行?”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记得我对你说过,你以鬼身状态留存世间愈久,对你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齐浩然嗤笑道:“而你认为不止是对我来说,对于世间更是一件好事?错则错也,不要一直错下去。那座神窟之中的东西,是你能够拦住的?且算你手段通天,能拦住他一时半刻,十年百年?千年万年?近日搁神子那儿学来一句话,十分有意思,叫做‘人可以做梦,但一定记得要醒’现在拿之出来赠送与你。”
第二斋秋不屑道:“指望古时候那第一神子留下来的预言?说什么后世神子之中有那救世之人?指望现在这些个后世神子?一些个与这片大陆毫不相干的外乡人?”
“你知道那些个不曾最终归属我王朝的神子们,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吗?”第二斋秋伸手轻轻一提一握,淡然笑道:“看似终得自由,不过是我一手握去,生死由我,命运丝线,始终在我手中提着罢了,以往是然,此后亦然,他李清源以为我不曾掌握他的软肋?他孙子权认为我只是操控她钟雪见来恶心他?一个个小小孩,自以为天高海阔,鸟飞鱼跃,还是太浅了。”
“有了感情纠葛,有了彼此纠缠,也就有了感情,更有利益允诺,他们对于王朝也就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归属向往,到时候就不是他们想要何时离去了,而是为了王朝,他们每一战需要倾尽多少心力,付出多少血汗才对。”
他轻轻捻起一粒沙尘,淡然笑道:“人生一途,有许多隐隐约约之事,当时只道是寻常,只是蓦然胡思后,终究会化作修行路上无解的业障,譬如自以为已经手刃曾经心爱女子的孙子权若是有朝一日,偶然听到她其实并未身死?而后万里迢迢赶到那一方战场之后,却发现女子当时确实没死,但是在那一方战场上一番鏖战下来,不可避免的身死道消?”
第二斋秋望向齐浩然,淡淡笑道:“手段是不是很熟悉?世间可能确实有那心智坚韧之辈,但是不代表你毫无弱点,可能你本身没有弱点,但是于你来说的重要之人呢?倘若那重要之人的短处极其明显呢?那钟雪见,还有这个早已“物是人非”的女子,不都能轻易打垮你们?”
齐浩然慢慢眯起狭长眸子,“但你有没有想到,我之所以早早出关,就是为了阻止你这一系列计划实现?所以导致如今这番局面的人,你是那罪魁祸首。”
第二斋秋伸手揉了揉脸颊,轻轻吐气道:“这偌大王朝,我已经守了许多年,甚至我都已经忘了我出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了,到时你来接替我守住王朝基业。”
齐浩然蹙眉道:“已经到了这般严峻形式?”
第二斋秋轻笑道:“你认为自己的对手都是谁?仅仅几只血尸和入魔的孽畜?”
齐浩然蓦然抬头,目光炯炯,原来恍惚之间,眼前的第二长老如梦幻泡影,怦然破碎,一名白衣少年郎在其身后,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宽敞的白袍之内,一手持紫砂壶,一手扶栏而望,咋舌评价道:“言出法随的力道还是太弱,就这还能阻止我?现在不收你,但是今日且让为师为你,君子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