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慈祥和蔼的老人笑问道:“那我可就放心了?”
徐凤年点头微笑道:“老将军尽管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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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出城没有让徐凤年送,就是一辆简陋马车,扈从是跟随老帅一同离开左骑军的四五骑老卒,生死相依,战场上下,皆是如此。
马车出城后,一骑早早停马城外,看不顺眼这一骑的年迈马夫原本不想停下,但是何仲忽似乎早有预料,掀起帘子,让马夫稍等片刻。
右骑军副帅李彦超翻身下马后,望着动作略显艰难的下车老人,也未刻意前去搀扶示好。
何仲忽走到李彦超身边,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战马背脊,笑道:“不愧是纤离牧场独有的北凉大马,脚力虽然稍逊天井牧场的甲等战马,却最宜凿阵。”
李彦超心情复杂,没有答话。
分别位于两陇左右的纤离牧场和天井牧场,前者与锦鹧鸪周康的右骑军关系更好,后者则与左骑军更为熟络,这是因为两座牧场的元老掌权人物,大多是左右骑军出身,寻常甲乙两等战马,清凉山和都护府如何下令调配,自然容不得牧场擅做主张,可是一些个在甲等战马里也属于的拔尖良驹,因为数量稀少,牧场自然各自都会为左右骑军的将领校尉保留,这也是合情合理之举,北凉徐家两代藩王,对此都从不过问干涉。李彦超从何仲忽麾下左骑军转入右骑军之后,锦鹧鸪周康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匹大马赠送这位北凉四牙之一的沙场骁将,帅印虎符反倒是紧随其后的事情。
身形伛偻的何仲忽与身材魁梧的李彦超并肩缓缓前行,老人轻声道:“周将军治军严苛,你身边那些兄弟大多性格暴烈,到了右骑军之后,切莫骄横行事,不要在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上留人把柄,不值当。”
李彦超点头道:“末将已经与兄弟们都打过招呼。”
这次李彦超的官职变更,导致凉州骑军迎来一场不小的换血,因为李彦超不仅是一人转投右骑军,身边还有十余名心腹校尉都尉也成了锦鹧鸪手下,只不过除了李彦超是升职,其余武将皆是平调或是下降一级,毕竟周康的左骑军原本就已经打好牢固架子,一下子多了十余人,若是人人升官,左骑军的老人恐怕就要造反了。所幸周康与李彦超在这件事上早就达成协议,李彦超那拨兄弟也好说话,由此可见,李彦超此人确实有相当不俗的驭人手腕,毕竟官场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才是常理。
何仲忽坦然一笑,轻声道:“彦超,我知道你很疑惑,为什么我明明可以在左骑军主帅的位置上再熬一年半载,却偏偏要让你趁早死心,摆明了要用外人郁鸾刀而不是你李彦超,去坐左骑军第一把交椅,对不对?”
李彦超点了点头。
这就像一副家当,且无论大小,但是如果当爹的宁肯交予外人,却不愿意交到嫡长子手上,相信谁都会有怨言,尤其是这名嫡长子绝非那种注定会败光家业的膏粱子弟。
老人突然笑了笑,“李彦超,有件事情你们年轻人可能不太在意,但是像我这种老家伙,还有尉铁山刘元季也是,都还很在意,那就是我们在边军的那份家业,其实不是我们的,而是徐家的,是两位新老凉王的。”
老人看着欲言又止的北凉猛将,摆手道:“别急着反驳,容我把话说完。大将军不用多说,连你们也服气,事实上从春秋到如今的祥符,从离阳到北莽,没谁不服气。轮到新凉王之后,你们这拨人服气归服气,可一般来说都做不到钦佩敬服大将军的程度,说实话,我何仲忽也不例外。但是,别忘了,这可不是咱们拥兵自重的理由啊,不是把麾下兵马视为禁脔的理由。当然,如果说咱们年轻王爷是枭雄心性,与离阳三代皇帝如出一辙,你李彦超曹小蛟这些出了名的军中刺头,为求自保,人人死死把持兵权,以便为自己留下一线退路,我何仲忽倒也能理解,只是……”
老人轻轻跺了跺脚,踩在那场连绵秋雨后稍稍松软几分的驿路上,这才继续说道:“只是我们北凉,从两代藩王,到我们这些老家伙,再到刘寄奴王灵宝,到你们,最后到那些刚刚进入边军的年轻人,在这块苦寒贫瘠的土壤之上,从不需要什么枭雄。我北凉铁骑,只做英雄!”
老人最后伸手拍了拍李彦超的宽厚肩膀,笑道:“既然三十万铁骑,人人英雄,那么你李彦超是在左骑军杀敌,还是在右骑军立功,有区别吗?我看啊,是没有。”
老人转身走向马车,高高举起手臂,轻轻挥手作别。
李彦超面对老人的背影,挺直腰杆重重抱拳,朗声道:“老帅,且慢死!看我李彦超如何大破北莽骑军!”
老人没有停步,没有说话,只是高过头顶双手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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