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则哥儿方出世,那安氏就厌了则哥儿。范朝晖便跟程氏商议,要从四房过继则哥儿到大房,养作嫡子,将来好袭爵。
程氏因了一事对生了儿子的两个妾都无甚好感,更是厌了她俩生的儿子,就曾想过要给身边的大丫鬟尘香开了脸做通房,好生了儿子养在自己名下。岂料范朝晖不愿再纳新人,只得作罢。此时若能将则哥儿从小过继过来养大,自是跟嫡母程氏亲近,却也合适。为了稳妥,他们只商议过太夫人,就连范朝风也是瞒着的。
程氏又觉四房只有一个嫡子,现下过继却是不妥,就要等安氏再养一个,再谈过继。范朝晖虽不愿,却也没有驳了程氏,只说以后再议。
镇南侯范朝晖对则哥儿一直亦是宠爱有加,寄以厚望,却比对自己的两个庶子都要上心。孰料程氏如今居然改了主意,却是不愿再过继则哥儿。
沉吟许久,范朝晖就给程氏回信,让她不要听风就是雨,圣旨一日未下,就一日不能坐实。所以立世子一事,不用再提。只督促程氏要给原哥儿和然哥儿在外院寻两个习武的师傅。他们范府将门出身,都是从小儿练就的本事。只原哥儿因从小体弱,然哥儿又出身太低,拖到如今,才想着要找个师父学些拳脚,虽学不出真本事,但强身健体还是用得上的。末了又闲闲提了一句,让程氏不要再管四房的事儿。四弟不在家,她插手四房的事,会让人说他们大房容不下四房。却是对范府名声有损。
这里回完了给程氏的信,范朝晖又修书两封,一封送去流云朝最负盛名的翠微山,请掌门挑个武艺高强,性格和善的女弟子,去往范府专门教习则哥儿。一封给了太夫人,告知给则哥儿找武师傅的事儿。只想着那安氏一向不管则哥儿的事,还只有让娘出面才妥当。
程氏接到信,却是会错了意,自是喜出望外,却是更好处置。虽侯爷在信里说了圣旨不下就不能做准,可一边也让给原哥儿和然哥儿挑师傅,却是要立世子的征兆。想来侯爷之前那样叮嘱,也只是谨慎的意思,以防走了大褶儿。至于则哥儿,侯爷一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自然无须再提。
就叫了几个姨娘过来。
那张氏只有一女,本不与她相干。只程氏要显自己一视同仁,便也叫上了她。
这里小程氏和辛氏都各自欢喜,满心奉承大夫人不绝。
大夫人就道:“原哥儿和然哥儿都是侯爷的儿子,却是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过几日,我会禀了太夫人,给原哥儿单独设院子,配管事大丫鬟。”这却是要暗地里定了原哥儿做世子。
辛氏那脸上的笑差点就撑不住,只苦苦挨着,生怕就控制不住自己,去抓花了小程氏那一脸灿烂如夏花般的娇颜。
张氏看那两位不对付,忙指了一事,回到自己院子。又想起自己的堂妹和四夫人的哥哥议亲,已过了纳采,问名,又放了小定,只等日子过大礼。就去了风华居。
安解语正在禁足中。已找了府里做木工活儿的修复那些被大房的婆子们砸坏的大型玩具。
内院的门就成日紧闭着。则哥儿近日都一大早便被方嬷嬷接到春晖堂去,秋荣自跟了去。到了晚间方回。
安解语就趁了这个机会,好好的练练字。她对毛笔字向来是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只着重练习羽毛笔,却是小有成效。只那女诫看起来就让人气闷,偏违拗不得,只好耐了性子一行行书写。心里就把编了女诫出来的班某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张氏过来拜访,让安解语极是高兴。这却是大房里唯一一个未与她有过节的。
两人就端了茶点果子,坐到暖阁向阳的榻上,慢慢喝茶唠嗑儿。
张氏便端了那粉彩嵌珐琅的官窑茶具细看,又瞟了一眼安解语道:“四夫人这屋里风雅异常,样样都是世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这套茶具要是在别人屋里,自是难得,可往四夫人这屋里一放,就大不显了。”
安解语只一笑,她知张氏是在委婉地说这套茶具是大路货,就打趣道:“小嫂子如今说话也带拐弯了。弟妹我却是招架不住。”
张氏脸微红,也只抿嘴一笑,回道:“不是要拐弯抹角,实是这茶具在这屋里太过突兀。就象是不属于这里,却又生生嵌进来一样。”
这话却触动了安解语的心事。前世的安子最喜饮咖啡,收藏了许多别致的咖啡杯。这套茶具颇象她当年收藏的一套杯子,因此上就爱上了,天天摆在眼前看着,也算是对前世的一点念想。
张氏看四夫人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就转了话题道:“今儿侯爷来信了,说是要立世子。已经定了原哥儿。大夫人吩咐要给原哥儿单立院子,配管事大丫鬟呢。”
安解语立刻便回过神来,神采奕奕地问道:“可确定?那然哥儿呢?”
张氏便笑了:“你也知道,那两位跟乌眼鸡似的,早就不对付了。现下可是要撕破脸了。”
安解语有些神往,便跟着分析道:“然哥儿虽健壮些,却到底出身太低,倒是很难上位。”
张氏到底是世家里过来的,对这些爵位承袭倒是很明了,就道:“看着吧。不管谁做世子,到时都得记在大夫人名下呢。庶子是不能承爵的。”
“那她们倒舍得?”安解语疑问。
张氏便道:“不舍得也要舍得。再说,已经各自在跟前养了那么大,就算记在大夫人名下,也只是面子情。比不上从小带大的,生恩不及养恩大呢。”
安解语细细想了一番,方道:“那侯爷倒是中意哪个儿子?”
张氏想都不想就回道:“自然是然哥儿。”
“然哥儿?侯爷当真这样说过?”安解语很是惊讶。明明听说是小程氏最得宠,就算不能伺候,侯爷也是往她房里去的最多。
张氏便解释道:“侯爷并未明说,只提过一次,说原哥儿身子实在太弱,我们范家武将出身,将来的侯爷,可是要带兵的,原哥儿那身子怎么受得了?”又含蓄的提点道,“这些话侯爷只对我提过一次,我也只对你一人说过。可别再传远了。让那位知道,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安解语便取笑道:“侯爷这等重要的话都对你说,可见那最心爱的人并不是那位。”
张氏红了脸,嗔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却只取笑。可是要让我以后都不再过来了。”
安解语就赶紧陪不是,又说起信义伯府张家的二房小姐张莹然和自己哥哥结亲的事儿。
张氏就问道:“听说我二婶要打发了你哥哥那位生了庶长子的通房才能结亲,你却拦在里头?”又笑话道:“你以前可不这样。看见我们这些人,那是理也不理的。”
安解语只笑道:“好歹是生了儿子的,现下也没有大错。若以后真犯了错,再打发也是师出有名。”又满不在乎道,“再说了,我大哥已是厌了她。只要男人不去她那里要水,她就翻不起风浪。归根到底,不是有了儿子底气足,而是男人内帷不修,胡乱给脸面惹得祸。”
两人就笑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