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惊天隐秘
面对练子宁的咄咄逼问,已经醉意朦胧的黄子澄连声长叹,轻拍着桌子叫苦道:“子宁兄,我这心里苦啊,别人不了解我也就罢了,你我同年生同年考,又一起为官十五载,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我或许确实是才能浅薄,确实是缺少远略,可我不至于连那李景隆究竟是不是可用之才都看不出来啊!”
练子宁双目圆睁的喝问道:“就是因为你我交情匪浅,我信你,才一直隐忍不问,可如今,我的晚辈学生亲眼目睹了李景隆通敌的罪行,我就不得不问了,既然子澄你明知那李景隆不可用,为何还要向陛下极力推荐,你可知,就是这李景隆代替耿炳文老将军开始,陛下原本的压倒性优势才一点点失去的,若是真有燕王攻破南京那一天,你黄子澄,就是最大的罪人啊!”
黄子澄痛苦的摇摇头,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面对练子宁的指责,他老泪纵横的哀叹道:“我知道,我自然都知道,所以,在那李景隆将六十万大军损失殆尽的时候,我也是第一个站出来力主将其问斩的啊!子宁兄,你可知道,面对满朝文武的指责和讥讽,我心里有多苦啊!”
练子宁看着黄子澄痛苦的样子,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同年同科同僚,论才具确实一般,可论这人品,的确是没有任何瑕疵的,看他如此痛苦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隐情的,今日话已至此,定要问出原委,他相信蒙禹不是不知道深浅的人,就算听到真相,也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于是,练子宁双目赤红的盯着黄子澄,厉声喝问道:“好,子澄兄,我信你的人品,可你也告诉我一句实话,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你说推荐李景隆不是你的本意,那是谁的意思?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在此,你就给我说话实话吧!”
黄子澄已经被折磨压抑的太久,今日借着醉酒说了这么多,也觉得舒服了很多,可面对练子宁的责问,他却还是痛苦的微微摇头道:“说不得,说不得,一切,就当是我的错吧。”练子宁痛心疾首的说道:“子澄兄,都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不愿意说实话吗?你可知燕王的势力已经渗透进来?你可知这南京城已经岌岌可危?你说出真相,起码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啊!”
黄子澄痛苦的摇摇头道:“子宁兄,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此事涉及皇家隐秘,我已经是深陷其中,我不想你也陷进来啊!”蒙禹一直焦急的隐伏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此时听到这里,已经隐隐猜到这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了,蒙禹脑中不由得轰然作响,若果真如此,那谁还动得了李景隆?
蒙禹忽然想起,在辞别宋晟前,自己给了宋晟示好燕王的建议后,两人就天下大事也曾经畅谈过,其中就说到过着李景隆莫名的上位,损失惨重后却又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当时宋晟也说了一句:这事,或许涉及皇家隐秘啊,这事宋晟不细说,蒙禹也不好再问,以为只是宋晟的揣测。
可现在想想,早年间宋晟一直都是朱元璋的亲卫,或许,他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如今黄子澄也说这事涉及皇家隐秘,那不就印证了宋晟说的不是猜测而是事实了么,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需要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了。
练子宁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一听黄子澄已经说出了事情的大背景,练子宁更加不会放弃追问,于是沉声说道:“子澄兄,正因为涉及皇家隐秘,此事才更需要商议对策,不然任由这李景隆勾结燕王做内应,这可是我们这些臣子的失职啊,子澄兄你身受先帝的顾命之托,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陛下被毁了么?”
黄子澄愣怔的抬头,看看一脸诚挚的练子宁,又低头沉思片刻,又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才再次看着练子宁道:“子宁兄,你不觉得李景隆的仪容气度,和先帝有几分相似么?”“什么!?”练子宁闻言大惊,脑中更是轰然作响。
这李景隆的父亲李文忠可是朱元璋的外甥啊,这怎么可能?黄子澄无奈的摇摇头道:“子宁兄,先帝托孤之前,将陛下与我召入寝宫,告诉了我们师徒二人一个隐秘,那是先帝一次家宴后的醉酒乱性,我们也是那时才知道这李景隆的真实身世,而李文忠四十五岁就英年早逝,先帝更觉愧疚,这才嘱咐陛下善待李景隆,尽量的补偿他,不论他犯了何事,也不可杀他啊!”
练子宁颓然坐倒,手中酒杯滑落,原来如此,这下完了,李景隆有隐秘的皇族血脉,还有了先帝遗命,陛下又如此愚孝,那还真是无人能扳倒他了,怪不得黄子澄如此痛苦,现在明白了,推荐李景隆,一定是陛下的意思,只是由唯一知道真相的黄子澄出面而已。
而躲在后堂的蒙禹则更是痛苦,原来果真是这样,当初他有过这样猜测的时候,还曾经给过自己两巴掌,那李景隆的母亲可是先帝的甥媳妇啊,自己怎么能这样腹诽光辉万丈的先帝?可如今,偏偏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真相。
那别说是自己了,就算是恩师回来再加上练子宁、景清两位御史大夫,也不可能动得了李景隆啊!蒙禹也怅然若失的缓缓坐倒,心中痛苦的想到,恩师啊,你可知你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抵不过这一丝血脉?你可知你誓死捍卫的,不过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已?
蒙禹原本对建文帝还是燕王谁做皇帝并不在意,是因为恩师的缘故,才想帮恩师守住这南京,可如今,恩师孤身独自奔波在外督促勤王之军前来护驾,可恩师想要保护的东西,正被人肆意践踏着,而这个践踏的人,因为那一丝见不得人的血脉,却可以安然无恙!
蒙禹难过的流下了眼泪,在心中狂吼着:恩师,你可知你捍卫的是什么东西?你可知你的一腔热血输给了什么东西?你可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你可知你所做的一切最后都会被你想要捍卫的人亲手打碎!恩师,你不值啊!你真的不值啊!
练子宁也沉默了良久,他的心里,更加难受,他和蒙禹又不一样,他已经五十多岁,深受先帝的信任,如今也深得建文帝的器重,他别无选择,明知道是死,他也只能继续坚持下去,他不可能因为知道了这个狗血的真相而改变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