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驱马驰向辰溪,走了四十余里,望见面前五座山峰直插入云,恰如一柄手掌悬在半空之中,山路前后盘绕,远远望去,仿佛手指分出指节,上官剑南遥指中间那座主峰,道:“那里便是铁掌帮所在,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没有帮内口信,外人万难进来”。越行至山脚,小路越发崎岖,道路依山而凿,左弯右绕,一面即是悬崖,只一些树木突出来,异常陡峭。
几人弃了马匹,向上步行,转了几个大弯,刘震山和狄文志身上有伤,不免有些气喘吁吁,独孤晟提气跟随其后,竟然丝毫不见疲态,令上官剑南不禁暗暗称奇。又往前走了一段,见两面山峰耸立,夹着一条窄窄的山道,仅容一人通行。上官剑南道:“这里便是一线天,英雄豪杰前来,帮中有人前来接引,若是敌人前来,定然让他有来无回!”他声音洪亮,说话间从山道内蓦的跳出两名汉子,手执机弩,见是上官剑南,旋即又转身隐没。
穿过山道,里面地势渐阔,往前又走了数里,依稀可以听到谈话之声,再转个弯便到了铁掌峰中峰山顶,房舍林立,尽得地利之便,一层层整齐排开,街道四通八达,酒肆货店一应俱全,直如市镇一般,中间是处广场,周围摆满桌子,坐了不少五湖四海的好汉,斛光交错间,热闹非凡。
上官剑南冲群雄一一抱拳,他落草不久,反倒不如梁尚与众人熟络,梁尚拽着独孤晟四下介绍:崆峒派、蓬莱派、洛阳王家、铁剑门、血月洞、嘉兴杨氏、混元门、太湖帮、山西百胜门、嘉兴陈氏等都派人前来,还有许多不常在江湖行走的好手,二百余人将这山顶挤的满满当当。
梁尚虽常在江湖行走,但无门无派,熟识的与他客气回礼,有的却只是客套客套,更有甚者,见独孤晟年幼,取笑道:“这英雄门槛越来越低,竟然还有孩子搅在一起,过家家么?”引得一阵哄笑,独孤晟面上大窘,却惹恼了刘震山,走到两人近前,将铁鞭“咣当”在桌上一砸,拎起酒坛倒了几碗,端起来大声道:“独孤兄弟,梁大哥,你两个英雄好汉,如雷贯耳,我老刘向来是佩服的,来,我敬你们一碗”,仰头咕咚咕咚喝掉。他存心要报答两人相助之情,见众人嘲笑独孤晟年少,偏偏要把他称呼在前。
梁尚嘿嘿一笑,仰头干了一碗,众人听刘震山一闹,都觉诧异,目光齐刷刷望向独孤晟,还道看走了眼,见他端着碗扭扭捏捏,顿时又哄笑起来。独孤晟被激起性子,大声道了声好,仰脖也学他们大口喝下,喉咙里顿时像火烧一样,面红耳赤不住咳嗽,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好兄弟,哥哥也敬你一碗!”狄文志和他又各饮了一碗,独孤晟很快便觉天旋地转,幸亏梁尚从一旁托住他肋下,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上官剑南负手而笑,江湖中人尤为看重门户派别,见到名门望派,大家自然客客气气,碰到名声不显之辈,则未必瞧在眼里。他见梁尚与独孤晟两人于群豪中无所依傍,便动了结纳之意。在广场稍作驻足,走至演武大厅,见厅内上首并列摆了两张太师椅,端坐着少林寺天昙方丈与铁掌帮彭铮彭老帮主,左右两侧椅子上,坐的是丐帮帮主柳扶风,泰山派掌门玄空道人、嵩山派掌门冯延年、衡山派掌门何之涣,还有青城山的苏翼商和崆峒派的路千秋,均是江湖中一顶一的人物。
上官剑南逐一拜过,向众人道:“剑南不敢片刻耽搁,已将书信呈递紫岩先生亲启,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彭老帮主惊道:“怎么?”其他人也是一脸讶异,抵达铁掌峰已数日有余,只为等来消息好即刻启程,他一句“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顿时让在座众位心凉了半截。何之涣欠身问道:“莫非紫岩先生不愿向朝廷上表?”这几位掌门中他年纪最轻,性如烈火,因此有些沉不住气。
上官剑南叹道:“紫岩先生矢志抗金,自是断然不移,可惜遭秦桧老贼诬陷谤讪,现今已被夺去兵权,授了闲职……”,说话间猛听“哗啦”一响,见何之涣气鼓鼓站定,座下椅子被他一掌拍碎,木片散了一地。玄空道人斜眼望了望他,道:“何掌门稍安勿躁,你听他把话说完”。有铁掌帮众另拿了椅子,何之涣并不坐下,站着说道:“还有甚么听的?紫岩先生,韩世忠这些主战大将都给了闲差,放眼朝廷,还有谁能一呼百应?奸党们守着小朝廷苟活,让我们也跟着受这鸟气!”越说越是气愤,“咔嚓”一声,又将一张椅子拍碎。
彭老帮主问上官剑南道:“紫岩先生可曾说了甚么言语?”上官剑南回道:“紫岩先生言道:宋金连年征战,金国地狭人稀,又有蒙古国时常袭扰,已成强弩之末。‘南人归南,北人归北’之约,更令潞、绛、晋、汾等地豪杰四起,接连揭旗,吴璘将军固守川陕,若能让吴将军乘势北伐,必定光复有望”。彭老帮主喜出望外,道:“好一个光复有望!既然投奔紫岩先生不成,我们便去找那吴将军,跟西北豪杰一起,干他娘的金狗!”他虽然年近花甲,但生性粗豪,一听抗金之事大有转机,忍不住便骂出声。
苏翼商点头道:“吴璘将军守川多年,在我们川人中威望颇高,若能相助吴将军北伐,也算我们没有徒劳一场”,又朝彭老帮主道:“还请老帮主与天昙大师发号施令,大家共襄盛举”。天昙方丈稽首道:“金人侵袭中原,少林寺千年古刹,旦夕不保,如能驱逐金人还北,当真是阿弥陀佛了,彭帮主请”。彭老帮主哈哈一笑,道:“天昙大师泰山北斗,哪里轮到我这糟老头子,彭某只尽地主之谊,号令群侠,还由大师及诸位掌门做主”。
众人一番客气,相携出厅,群豪见几位顶尖人物出来,顿时掌声雷动。独孤晟见彭老帮主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天昙方丈则庄严肃穆,颇有威严,其他几人紧随其后,站在那里如岳峙渊渟,果然是江湖名门大派的宗师气象。听彭老帮主高声道:“老头子行将入土,没成想在有生之年还能做个东道,铁掌帮有幸能邀来诸位,当真是蓬荜生辉”,说完抱拳频频施礼,接着又道:“众位都是五湖四海的英雄好汉,其中有不少人长途跋涉,难道是为了看看我这糟老头子?”
独孤晟听他言语诙谐,同众人一起大笑,又听他说道:“我老头子一辈子打打杀杀,早该成一抷黄土,但金人猖獗,朝廷苟安,我们习武之人怕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群豪在下面齐声高呼:“杀金狗!”彭老帮主大声道:“对喽,咱们江湖人一讲道理,绝不恃强凌弱,再就是讲究拳头,只要有人杀上门来,那自然就揍他王八羔子”,众人又是齐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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