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用的这招正是“降龙十八掌”里的“亢龙有悔”,这招掌法的精要,不在于亢,而在于悔,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这一掌有发有收,打出去十分力道,留在身子里的力道尚有二十分,她对彭老帮主铁掌颇有顾忌,因此这掌不敢用实,只打出去八分,跟彭老帮主右掌一贴,觉他掌力绵软无力,心下一喜,后力陡发,哪知彭老帮主掌心中劲力一壮,少女只觉一股刚猛无比的力道袭来,催劲再吐已然不及,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心道这一掌定让自己受了内伤不可,耳中听彭老帮主轻道:“去吧”,立觉掌中劲力一顿一送,顺势向后翻出,她身子在空中一折,又站在彭老帮主面前,这一下姿势曼妙至极,引来喝彩声一片。
少女对他劲力即发即收佩服不已,笑嘻嘻道:“铁掌功果然名不虚传,若要考较内力,我自是远远不及,可再练几年,未必便不如你”。彭老帮主敛容道:“这两套掌法耗费前人无数心血,皆是数代人凝聚之精华,我辈均应将之发扬光大,岂能以高下而论?”少女仰头思了片刻,道:“这句话说的极有见地,你们玩吧,我走啦”,说着从众人头顶上一跃而过,她银铃般的声音转眼从数丈外飘来:“我还会再回来的”。
独孤晟见这少女年纪与自己相近,一身功夫却莫测高深,忍不住自惭形愧。梁尚大约猜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以表安慰,正瞥见丐帮帮主柳扶风带着一众弟子急匆匆下山,便猜出个七八分。同上官剑南道:“上官兄,能否猜出这姑娘来路?”上官剑南摇头道:“在下眼拙,瞧不出她路数,只是看她精于拳脚功夫,似乎与丐帮颇有渊源”。梁尚道:“丐帮柳帮主带人追去,料想不久便见分晓”。
被这少女一番搅闹,彭老帮主技压当场,余下众人均觉再无比试必要,共推彭老帮主领袖群伦,彭老帮主坚辞不受,何之涣冯延年等又推了天昙方丈一起,两人众望所归,也便不再推辞。即下商议决定取道湖北,经潭州、鼎州、峡州,再抵陕西兴州,顺路也可拜会些老友故知,多邀一些同道。铁掌帮众将山上所藏好酒悉数搬了出来,山中不乏鲜美野味,众人大快朵颐放怀畅饮。
上官剑南邀梁尚、独孤晟同座,叙起年纪,上官剑南比梁尚大上两岁,为几人中之尊,又问起独孤晟,独孤晟简略说了与王松年及秦桧等人血海深仇,众人自是一番宽慰。刘震山道:“不如我们同独孤兄弟同去汴梁,一起诛杀老贼”,梁尚赶忙朝他使个眼色,生怕独孤晟头脑一热又轻易涉险。上官剑南道:“秦桧老贼作下杀孽着实不少,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那老贼想来时日无多,兄弟手刃仇敌之心可鉴,只是老贼平日多有防范,一时却也不好下手。我辈还须先赴国难,待抗金声势大起,老贼必然失势,那时锄奸自当手到擒来。为兄先行赶赴兴州与川陕义士联络,不如同去如何?”他此话大和梁尚心意,正好先绝了独孤晟寻仇的念头,道:“先赴国难,大丈夫正当如此!我两愿与上官兄同行”。
独孤晟哪能不晓得梁尚心思,应道:“正好与几位大哥长长见识”,几人当下说定,刘震山与狄文志随老帮主缓行养伤,上官剑南三人明日一早启程。正谈话间,忽听半山腰上喊声大震,几人赶忙下山,在山道拐角见丐帮众人浑身鲜血,互相搀扶着奔回来,柳扶风还好,其中多名弟子股上、身上中箭,箭杆随着他们奔行兀自不停颤动。
上官剑南等人替他们拔出箭杆,涂了金疮药,一名九袋长老大叫道:“他奶奶的……有人在山下放冷箭……哎呦……这次可是被人家当野猪射了“。上官剑南惊问道:”怎么回事?”柳扶风道:“那姑娘会使我帮的降龙十八掌,咱们心想追上她问个端详,谁知道刚到半山腰上,就给山下一阵急箭射了回来,伤了不少兄弟,我们见势不好,赶紧回来送信。”上官剑南向山下望去,零零散散尚有数人相携着退转回来,身上都挂了彩。
众人一起退回山顶,彭老帮主与天昙方丈闻讯出来,问道:“可看清是什么人?“柳扶风道:”没能跟敌人近身,看起来像是官兵模样,我们转过山脚,刚一露头,一支支箭便射过来,奇怪是那姑娘,转过山头便不见了,莫非是遭了毒手?”他心中惦念降龙十八掌,怕那姑娘遭遇不测,神色间颇为惋惜。
上官剑南道:“定是王松年那狗贼捣鬼,调令官兵在山下设伏,便是要趁大伙下山来个一网打尽”。彭老帮主怒道:”这帮王八羔子,打仗时一个个贪生怕死,这会儿倒是奋勇争先,把我铁掌峰当匪窝了么?哪一个跟我下山干他娘的?“一旁群雄都轰然答应。上官剑南道:”老帮主息怒,敌暗我明,咱们想个万全之策,免得大伙无谓损伤“。彭老帮主怒冲冲道:”什么万全之策,把山上盾牌拿来,来些好手跟老头子下山先打上一阵再说”,当下铁掌帮众从兵器库中搬了许多盾牌出来,三四十名好手自告奋勇,便跟彭老帮主纵跃下山。
上官剑南怕老帮主有甚么差池,不敢怠慢,在后面紧紧跟随。独孤晟怎甘落下,一个箭步跟上,梁尚无奈摇头,紧追其后。下山奔出数里,在转弯处刚一冒头,只听山下锣鼓一响,一阵箭雨又呼啸而至,众人缩在盾牌后面,手执兵刃不住格挡,将来箭一一拨打,脚下不停向下猛冲,谁料来箭蓦地势头劲急,想是官兵中有高手在内,一层层飞箭不停射来,只听后面哎呀连声,又有几人中箭。
上官剑南看彭老帮主白发飘飞,兀自呼喊着向下猛冲,慌忙拦住道:”老帮主,敌人势大,不可硬闯,快让大家回去计议!”彭老帮主见飞箭层出不穷,硬冲下去,只怕有去无回,无奈跺了跺脚,骂了几声王八羔子,挥手令众人退回。
山顶上呻吟声、咒骂声不绝,地上一滩滩都是鲜血,群雄互相帮忙包扎,彭老帮主让几人守住上山关口以防敌人攻击,转头对众人道:“王八羔子们早就算计好了,趁大伙儿下山时候来个瓮中捉鳖“。群豪皆觉这捉鳖两字未免不妥,但官兵守住了下山要道,将他们困在山顶,的确也无可奈何。好在铁掌帮经营已久,不缺水食,但数百人消耗巨大,其中稍有见识者均想:“官兵们只须将这里围上月余,待山上粮草缺乏,顺势掩杀,我等饿的头昏眼花,自然不免束手就擒”,越思越觉这是一条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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