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此时已大概猜到黄万年遭遇,那几名客商都忍不住朝城门打量,富态老者用力一拍桌子,恨恨道:“秦桧老贼害人不浅,北方尽归金国,我们有家却不能回!”其余几人也是连番叹息。
那青衣男子忽道:“万里关山,竟无貔虎豪雄,可叹啊可叹”。众人回首观瞧,见他以茶为酒,正一饮而尽。富态老者道:“这位兄台说的不错,却也并不尽然”。青衣男子“哦”了一声,抬眼望向叶青青,叶青青与他目光一接,撇嘴将头扭过,听老者道:“我天朝上国,甚么时候缺过能战善战的将领,可惜奸臣当道,不能见用而已”。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不与他争辩,朝茶倌儿问道:“小倌儿,那黄万年后来怎样了?”老者见他岔开话题,摇头苦笑,听茶倌儿叹道:“奸相党羽,简直比咱龙丘竹子还要多,一本一本参了上去,黄御史又怎么能幸免?最后落得罢职免官,回乡一月便病故了,那奸相还不罢手”,说着朝城门处努努嘴,道:“各位已经瞧见了,一家老小,这不是被充军么,唉……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众人摇头叹息,过不大会儿,城门人群散去,四位官差押解着一家老小过来,便是茶倌儿口中所说的黄万年家眷了。独孤晟瞧黄家老小尽皆戴了枷锁,七八个女眷带了三个孩子,大者十余岁,小者不过三四岁,被官差连喊带喝,甚是可怜。
走经茶铺,一名胖大官差骂道:“真是他娘的晦气,好端端的,偏偏摊上这种烂差事,岭南岭南,岭你奶奶个南!”见黄家一名女眷脚下一绊,又怒冲冲吼道:“不会走路么,磨磨蹭蹭做甚么!”那女眷原本弱小,枷锁又沉重,踉跄欲倒,胖大官差见她慢吞吞模样,越发生气,忍不住抄起手中水火棍拍去。
“你打我母亲做甚么?”十余岁少年朝他瞪眼叫道,横身拦在母亲面前,用枷板在扫来的棒上一磕。胖大官差讨个苦差事,心里窝火,原本只是吓吓,棍上并未用力,待被孩子崩开,顿时恼道:“小兔崽子,爷爷打便打了,你敢还手?”举棒一扫,这下却用上了力气。
茶摊儿上几位客商一阵惊呼,独孤晟面上一冷,“嗤嗤”两声细响,只听“咣啷”一响,又听“哎呦”惨叫,胖大官差双臂软塌塌的垂在胸前,那条水火棍却甩在几丈开外,独孤晟转头看向青衣男子,见他冲自己微微一笑,方才他弹了一根竹筷击飞棍子,那青衣男子也同时射出一枚铜钱,然而不如他弹出的竹筷迅疾,却射了个空。
叶青青低声道:“这人有些门道,不知要做甚么”,独孤晟点头道:“他出手相救,想来不是坏人”。几位客商见那母子二人平安无事,官差反将棍子扔到一旁,还道是黄万年暗中护佑,忍不住大声叫好。
“什么人?”余下三名官差举棒将黄家老小围住,齐齐望向茶摊儿。那茶倌儿慌忙跑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往胖大官差手里一塞,赔笑道:“刘头儿息怒,路上饮些茶,看在同乡情分,一路抬手”。
那刘姓官差腕上火辣辣疼,虎口也像崩裂一般,被茶倌儿端起胳膊,顿时疼的呲牙骂道:“你奶奶的,别动手…”茶馆忙不迭道:“不动手不动手,大家和气生财”,手上却仍扯了他胳膊。刘姓官差忍痛把他甩脱,气鼓鼓骂道:“让你别动老子的手,你奶奶的!”
一面往茶摊儿瞥了两眼,他手中棍子被东西击飞,知道有人暗中帮手。他平时虽作威作福,心思却深沉,暗忖:“这茶摊儿里几人有些古怪,定是有人看不过眼,出手帮衬黄家人,方才那一击力道甚大,想来不好招惹,山高路远,可别还没动身便折了”。捡起棍子,朝同伴使个眼色,押着一行人向城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