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占之祖曰“卜廉”,是人皇师,天下贤,远古时期人族的引路人。他的分念在数个大时代之後,还深藏在妖族的命运,扼住妖族命运的咽喉,直等到妖族元熹大帝布局,才掰开这只无形的手。但这最後一点残念,也封门禁世,生生推迟了神霄世界的开放,给予人族足够的准备时间。才有这神霄之前,诸方战备的年代。这段年月是一定会载入史册,大书特书的!上一次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准备,可能要追溯到远古时代,人族联手诸方,掀翻妖族天庭的那场战争。在这段“前神霄年代”,雄踞现世数个大时代的人族,正在全方位地展开战备,最大程度上兑现战争潜力。诸天万界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大事,都可说是围绕着这场关乎万界命运的战争展开。而作为现世与命占渊源最深的人。姜望在逃离妖界的时候,有命占之祖的帮助。在深入迷界的时候,见证了命占的落幕。此刻他一剑铺开给姬景禄看到的,正是当初余北斗带着他在命运之河所看到的“一无所有”!那时候他假死遁入命运之河的上空,关乎自己的命运未来,什都没有看到。在多年以後,假得天意,斩获命运,他才能将这个瞬间复刻。姬景禄已经打破“天不许”,踏上“倒悬峰”,本该看到绝巅。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根本没有出路。道径已穷,命途已绝。他停下了脚步。此身仿佛不系之舟,此心如在幽暗宇宙深处,意志飘摇,气血黯灭。他手中握着的铁扇,拥有足以翻转人间的力量。他距离现世极限,已经只有小半步,一个晃身的距离——但他不能再前。“我好像明白了,远古之时人皇寻命占祖师,所去的‘劫无空海’在什地方。”姬景禄面上有一种了悟的神情:“这也是一种境界,不至此处,不能见命。”“世间之真,谁能及此?”他怅然半晌,终道:“是我输了!”道历三九二九年新年的第一天,姜望亲临无涯石壁,剑败武道宗师姬景禄。观战者五人一犬——虽然他们可能什都没有看到。姬景禄认定自己并没有在武道二十六重天战胜姜望的可能,坦然地面对了胜负。而後郑重收起铁扇,对这无光的命运施以抱拳之礼。他敬天道之无情,敬命运之残酷,敬自己这一路走来,坦然面对的所有。而後一步往前——此身拔如撑天之峰,此身绽放璀璨华光!代表天道毁灭力量的倒悬峰,此时也不过是一条路,是登顶路上必经的长阶。“倒悬峰”已经被他踩在脚下。他即是宇宙,他即是命运。他自身已经拥有一切,命运长河只可与他并行,天道巍巍也只能与他等高。无穷无尽的华光骤然一敛,这个世界却由“暗”复“光”。命运的绝途就这样被打破,锦衣玉面的姬景禄,重新站在那块求道的白石前,白石上的裂隙都已经消失了。轰轰轰!轰轰轰!轰传现世的雷鸣,好似神人在为登顶的真君击鼓。姬景禄只是平平淡淡地站在那,便有一道华光冲出天灵。华光蒸腾如盖,一路抵至天尽头。超凡之路已经走到尽头。修行的至高荣勳为他加冕。此刻寿享一万年,此身“与天齐”!姜望并没有留手,姜望最後的剑式也的确被击破。但姜望才是这场约斗的胜者。因为姬景禄是靠绝巅的力量,才轰破命运的穷途。武道二十六重天的武道宗师,走不出姜真人的剑。“这一剑叫什名字?”姬景禄仰望高处,他想这就是洞真的绝顶。他虽然已经走到衍道,可是在登上绝巅之前,他没能看清。真是令人惊叹的一剑!云巅的姜望说道:“就叫它‘劫无空境’。”《菩提坐道经》说,“无想无察空悟境,意得来生是劫余。”《静虚想尔集》有云,“渺渺乎无上,空空然如愿。”说的都是“劫无空”。世间大道,先贤早有言。然而未见道者,书读百遍千遍,亦是不能见。姜望於此没有太多玄乎的感受,也暂不能像先贤一样,阐道於妙言。他的把握非常朴素——在他的剑下,所谓“劫无空境”,即是命运真正寂灭前的那一段空旅。是一个人消散一生的放空过程。这是关乎命运的一剑,更是结束命运的一剑。如果姬景禄没有走出那一步,这一剑必然将他终结。绝巅之下,谁能挡住这一剑呢?楼约?呼延敬玄?黄弗?姬景禄不知晓。但他已是不能争。现世新增一衍道,武道新增一绝巅。曾经的富贵王孙姬景禄,如今也该有属於自己的王号,可以与晋王姬玄贞并立。他却叹息道:“惜乎不可再回头!”姜望笑道:“有些路可以回头看,但不必回头走。宗师肯定比我懂。晚辈有时候会想,或许不可回头,才是人生精彩的原因。”小主,这个章节後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後面更精彩!“不要再称晚辈了,忝在君前,姬某羞对年华!”姬景禄苦笑一声:“绝巅不过是你必然会看到的风景。”他对着姜望,再次抱拳一礼:“谢过道友成全!”姜望欠身回礼:“羞煞我也!恭喜宗师登顶!诚为武道贺之!”如今每一尊武道绝巅立起,都是在支撑武道世界的天穹,拓展武道的边界。姬景禄证道,仍然是武道盛事一件。说罢这些,姜望便抬手一招:“好了——良缘已过,烂柯醒身!”见闻仙舟之上的五人一狗,都恍恍惚回过神来,在姜望的见闻仙意保护下,安稳地结束了感悟,未有什陡然离道的惊悸发生。姬景禄笑道:“这几位小友来一次也不容易,何妨叫他们多待一阵?”姜望道:“越靠近命运,越感知无常。前人说‘福不可享尽’,如今我深以为然。悟多悟少就是这些,都是真君的厚意,咱们白玉京是知礼的人,不可薄分。”“每次听到‘白玉京’,总是会想起‘玉京山’。”姬景禄的眼神颇有深意:“也不知万古之後,究竟哪个更有名。”姜望赶紧摆了摆手:“这哪有可比性,姬真君说话吓死人!玉京山已经延续万古,可以预见的还有万古。白玉京酒楼不过是一些朋友聚在一起歇脚的地方。我只愿若干年後,朋友还在。酒楼在不在,有没有人记得,其实无关紧要。”姬景禄看了一眼乖乖坐在船上扮淑女的姜安安:“我看这位姜姑娘灵秀天生,玄华近道,实在与此处有莫大的缘分。不知姜真人同不同意叫她在这静修几年?所有道藏对她开放,我也有些心得交付。想来过几年黄河之会,当有她名!”姜望并不替姜安安做主,如果姜安安愿意,这种人情他倒也承得住。便转过头来:“姬宗师的美意,姜女侠可听到了?你意下如何?”姜安安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使劲摇头:“我不能在别家山门待太久,不能学人家东西太多,恐有叛门之嫌——我师父可凶哩!”姬景禄意味深长地道:“倘若你能把人家的东西都带回山门,你师父一定不介意。”姜望心中一动。这位晋王孙,好像很熟悉那位“万古人间最豪杰”。按理说,他们应该没什交集才对。叶阁主虽然名头叫得响,却主要是自称。晋王孙听起来是个孙子,可在偌大的中央大景帝国,都是第一等贵勳。云国通商天下,在景国人眼,恐怕不过是一个小山包。叶真人勾连诸多小国,有很繁杂的商业联盟……相对於景国,那也只是小山包绵延在一起,算不得什值得注意的风景。这样的平时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是怎扯上关系的?却听得姜安安道:“姬宗师的美意,在下心领啦。我哥从小就教我,不能让人占了便宜,也不要占别人便宜。”兄长提剑为姬景禄砺道,用一场战斗的时间,让她跟着看一眼无涯道藏,便是差不多的事情。要是她留下来认真学个几年,兄长就得倒欠人情了——这可不划算。虽然兄长总把她当笨蛋,这点账她还是会算的。姬景禄也不纠缠,只笑笑:“欢迎你时常来做客。”於是两相辞别,见闻仙舟遽转,又往荆国射声府去。姜望瞥了一眼坐在船上仍然闭目体悟的连玉婵,总算放下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