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密室,珠帘后的人影,意欲撼动天下的谋划……这一切一切,程立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无所谓。
这个世界上,时时刻刻,都有无数人躲在黑暗中,进行无数多的谋划。然而到了最后,这些谋划能够成为现实的,可以说万中无一。
因为这个世界是复杂的,多变的,活动的。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在纸面上构思得好端端的计划,一旦开始实施,立刻便有无限的变数纷至迭来。到最后,整个计划绝对会变得面目全非,谁也别想看得明白,这份谋划最开始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当然,也会有某些谋划,真可以在不发生某种巨大变化的情况下,最后仍然顺利达成最开初的目标。但前提是:执行者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可以镇压得住一切变化。
就像拦河筑坝。只要堤坝足够高,足够厚,便完全可以保证,让洪水乖乖向着预定的方向流动。相反,若洪水的力量超过了堤坝,那么便能冲破堤坝,尽情肆意地到处流淌。最终造成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的后果。
程立并不认为自己是洪水,更不认为自己的存在,就会对这世间造成破坏。恰恰相反,程立明白自己的存在,正是要阻止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滔天洪水,席卷整个世界。防止这场洪水给所有人带来灭顶之灾。
要阻止这场滔天洪水,程立本身作为堤坝,当然也必须具备足够强大的能力。否则的话,便根本抵挡不了洪水的冲击。可是既然拥有了这种程度的力量,那么程立也不可避免地,必须对现在的一些东西进行改变。因为若不改变的话,自己这道堤坝根本就立不起来。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之下,所有的利益,几乎都已经被划分得清清楚楚了。对于眼下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很满意,至少也是不反感。
这时候程立突然过来,说要作出改变。可想而知,除去极少数有识之士以外,绝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地觉得抗拒。而且所得到的利益越大,抗拒力度便越强。
不做事,就不会得罪人。既然要做事,那么得罪人便无法避免。故此,从进入白玉京那一刻开始,程立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可以面对任何刁难与挑战。既然如此,那么不管什么人,也不管他们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也真的都没有关系了。
所以程立心安理得,和萧剑诗一起离开西苑,回到了太傅府休息,确实一夜无话。
第二天晌午时分,府上来了两名客人。一名是安公公的徒弟小荣。另一名是路仲岳身边的长随。这两人分别送来了之前说好的的房屋地契,以及白玉京城外田庄的田契。
程立收下地契田契,又拿出两吊钱,交给两人打回去。当然,就是那种纯金打造的通宝钱。一吊钱便足以抵得过三千两白银有余了。剩下多的部分,则算是给小荣和那长随的打赏。也算让他们小小地发了一笔横财。
小荣和那长随千恩万谢,随之带着两吊金钱走了。他们刚刚出门,水龙吟和秋夜雨两师兄弟,便结伴走进客厅里来了。
之前两师兄弟在接风宴上,说了句不合适的话,于是被诸葛太傅关了禁闭。不过,两人终究也是绣春楼的档头,手头上事情都不少。也不能当真一直关禁闭。那样的话,本来属于他们的工作,却交给谁去做?
所以七天时间一过,小惩大诫完毕,两师兄弟也就从小黑屋里面给放出来了。今天他们就是回去绣春楼里面处理公务。
虽然几天下来,积压的公务不少。但两人都算是老公门了。办理起这些公务来可谓熟极而流,速度快得很的,并不会当真耽搁什么事。所以才刚到晌午,便已经把积压的公文都处理完毕,打道回府了。
当然,这也在诸葛太傅的预料之中。因为诸葛太傅这个人,从来不会因私而废公。假如当真会耽搁公务,在公事上给其他人带来麻烦,那么诸葛太傅也决不会舍得关两个徒弟七天禁闭这么久了。
两师兄弟虽然是同门,性格却大相径庭。水龙吟在四大档头当中年纪最大,最为熟知人情世故。好酒爱热闹,性格最活泼。所以和程立十分谈得来。至于秋夜雨,因为和程立有颇为类似的童年经历,所以两人都感觉和对方十分亲近,倒有些像是一出生就失散,从未见过面的兄弟一样。
故此,程立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彼此都可以很随便,完全不需要客气的。这就是所谓的熟不拘礼。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水龙吟脚步才刚刚跨入大厅,立刻大声嚷嚷开了。
“咦,刚才出去那个人,不是宫里安公公的徒弟小荣?还有另外一个,好像是路副总管的长随吧?怎样怎样,他们过来时给程少你送礼吧?都送了些什么?我看看。”
程立耸耸肩:“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是些房子田地而已。要看的话,那就随便看好了。”随意抓起那两份契约,就塞到水龙吟手里。
水龙吟打开一看,登时脱口惊叫道:“好家伙,一座三进的大宅子,还有一座田庄?安公公和路副总管的出手,还真大方啊。”
程立耸肩道:“不过是投资而已。他们觉得我这个人有价值,和我扯上关系,他们也能得到好处,而且那好处会远远超过今天的出手。所以他们才这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