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部二千二百余人,战旗猎猎,威武雄壮,正次第有序、潮水一般地回营,其气势摄人心魄。辎重营几个大帐上炊烟袅袅,快到了饷食时间了。班超在众将簇拥下驰至大帐之前,远远抱拳向窦戈致礼高声道,“向前叔别来无恙?”
窦戈立于班平身侧,向班超抱拳道,“仲升军威浩荡,吾特来送行!”窦戈是司隶校尉部别驾从事,堂堂二把手,位高权重,他这次是奉窦老夫人之命,顺道至河江找寻班彪遗女隗班的。
倒是班平,见几位将军威风凛凛地策马驰至大帐前,心里惊慌,腿一软便要跪下去叩头。
没等她双膝碰到黄沙,班超早已经猜到了什么。他从马上旋身下马,疾步趋前一把扶起她,并怔怔地看着这个妇人。
班秉将班超、淳于蓟的战马接了过去,送进马厩。士卒们都回到各自营帐前,看着中军大帐前的一切,却忘了下马。
班平看着眼前这个英雄盖世的弟弟,身高八尺,鹰目虎颌,刀刻一般的脸庞,棱角分明,仿佛雕塑一般。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阿翁的身影,却又比阿翁多了无穷凛然杀气。她的咽喉动了一下,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却说不出一句话儿来。
她用手抚摸着班超的脸庞,嘴唇嗫嚅着,泪水夺眶而出,“没错,是吾阿弟,跟阿翁一模一样……”
班超也上上下下端详着这个妇人,只到看得班平都害起羞了。班超这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姊,汝便是吾阿姊,不会错,绝不会错。老天哪,汝和吾小妹惠班真是象啊,象是一人!”
“阿妹?对了,吾还有阿妹……”班平泪眼蒙蒙,也欢喜地喃喃道。
班超放开大姊,点点头肯定地道,“对,大姊有两个弟弟,一个阿妹。吾是粗人不长进,从未给阿翁长过脸。吾只好打打杀杀,阿翁当年没少生吾气,恨吾不争气,便少不得揍吾。兄长与阿妹,承继阿翁文章才气,均是吾大汉文胆,可谓名贯天下,气象万千……”
班平欣喜地点点头道,“班氏一门豪杰,文可描绘锦绣河山,武可破敌护佑社稷……阿弟英雄盖世,只有吾,隐姓埋名,一无所成,才是差劲!”
说着,又将弟弟班超紧紧拥在怀中,欣喜中又觉得一阵心酸,鼻子一酸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鱼儿在一边劝道,“大姊不必自谦,大姊通《尚书》《春秋》,班老大人之后岂会差劲?如不是躲避在高平乡间,亦或早闻名吾大汉也!”
就在这时,几只小手战战兢兢地抱住了班超的大腿。班超放开大姊,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男孩一个小女孩儿,正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抓着他的甲服。
看着四只如惊鹿一般晶莹的眸子,班超鼻子一酸,瞬间热泪盈眶。他蹲下身子,将小兄妹俩紧紧抱在怀里,亲吻着他们被冻得冰冷、彤红的小脸蛋,眼中泪水长流,“天佑班氏,吾又有了一对小外甥……”
周宁在一边说道,“宁儿、桃儿快给舅舅施礼!”
小男孩却吓得一动不敢动,小女孩只有五六岁,却伸出小手擦着班超的泪眼,小嘴里说道,“阿母说,天太冷,不能哭的,眼睛会被冻住……”
看着这个玲珑的女孩儿,班超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阿妹惠班。他坚定地点点头,“桃儿说得对,阿舅不该哭,看到桃儿,阿舅应该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