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前军艰难进入一座高耸的雪崖之下。山上暴风雪正急,狂风呼啸,丛林摇晃着呜呜嘶鸣,极度的暴寒下,士卒们牵着战马、缩着脖子,人疲马乏,跌跌撞撞。渠耆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但没等他想明白,灾难跟着便陡然降临!
突然,风雪中传来“轰”地一声巨响,然后如雷声一般,一阵隐隐的隆隆声响起,左侧崖顶如雪崩一般,无数巨木、雪团、冰块犹如千军万马,自山巅滚滚而下。昏暗之中,只见前方雪雾弥漫,轰鸣作响。嚎哭、叫喊声中,负责探路的尖兵约数十人马,被左侧倒下的无数圆木,瞬间给埋了进去!
灾难来得太突然了,无一丝征兆,渠耆的前军措手不及,积雪、坚冰、圆木坠落的隆隆声令人心悸,倾刻间已经将山涧完全填死。汉军都惊呆了,渠耆急命退后,可涧底狭窄,人马拥挤麇集一处,又有二三百人被积雪、冰块、巨石、圆木给活活掩埋!
等各军反应过来,纷纷后退,给前军倒出后退的地方,人为“雪崩”已经基本安静下来,零零星星的雪团、冰块仍在从崖顶轰然坠落,可道路却已经完全被封死了。
这惨烈的一幕,让渠耆魂飞魄散。他是卢水羌人,祖先生活在祁连山高寒地区,当然深知雪崩的厉害,涧道两侧并无高耸入云的雪山,他完全没有防备如此规模的巨木擂石“雪崩”。他命汉军退回到安全地带,等隆隆声完全停止,才亲自上前探看。
涧道断了,积雪完全堵塞了鸟道,约有十几丈高,被深深埋进雪下的几百人,已经不可能再有生还希望。南呼衍部到底厉害,溃散逃命之时,仍能设此巨木阵,令汉军旦夕之间陷入绝境!
他一筹莫展,要么清理道路,没有一到两天时间是完不成的。要么退回山南,再寻进入山北之路。要么扔掉战马、骆驼,全军步行从山巅爬过雪山,进入山北。正在犹疑间,老将耿忠、汉骑营校尉刘莱、骑弩营校尉曹钱等将,都气喘吁吁地上来了。
刘莱看一眼前军惨状,怒不可遏地鞭指渠耆断喝道,“渠耆,山巅涧道行军,汝不派侧翼掩护,至都尉全军陷入绝境,汝知罪么?”
没等渠耆、赵统辩解,耿忠丝毫没有犹豫,不容置疑地下达了命令,“命前军轮班开道,全军就地待命,点篝火拒寒。就是扒开白山,也得给吾扒出道来!”汉军各营怨言、骂声一片,全军只能拥挤在这暴寒的山巅冰雪达坂中。
无数篝火点起来了,行军帐蓬也一一搭起。可气温实在太低了,篝火根本不起一点作用。即便站在篝火边上,这令人生畏的酷寒,仍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热量!
前军靠双手挖开积雪,一根根移开巨木,涧谷狭窄局促,士卒只能两三人轮流上阵。窦固也上来了,他伫立涧道山坡之上,看着耿忠、渠耆在督促士卒们在交替搬运冰块、巨木,面色冷峻如常,内心却焦虑如焚。暴寒下久留山巅,暴风雪肆虐,汉军人马势必大量冻亡!
大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还令班超的别部成了一旅孤军,处境更加凶险。不能坐以待毙,他得做点什么,窦固正在思虑应变之策时,外刺掾史波绍走到窦固身后,“都尉,别部此时或已打响,末将愿带本部人马,徒步翻山进入山北,襄助班司马!”
窦固闻言心里一亮,“汝欲徒步翻越雪山?可区区数百步弩……”
波绍担心窦固拒绝,他太熟悉白山气候了,与其停留在这山巅暴寒之地被冻死,不如徒步翻山,或能幸存下来。于是便急道,“都尉,战前外刺营斥侯一直控制山巅涧道,且多次进入过山北。如果徒步翻山,涧道不过几十里,没有战马、辎重拖累,走直线定能赶上白山大战,以强弩助班司马一臂之力!”
波绍手下仅有数百斥候,均是军中精英,平时干的是探明敌情、敌后破坏、清理内奸、防范奸细这样的地下买卖,让他带军冲锋,非到万不得已,窦固决然舍不得。可此时此刻,徒步翻越无人行走的雪山,全军各部还就他们外刺营擅长。
窦固没有犹豫,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他断然下了决心,“好,本尉给汝一千弩兵,人人配劲弩,要不惜一切,不惧伤亡,徒步翻山,与别部夹击呼衍王。到达战场之后,弩兵营归班司马节制!”
“末将得令!”
波绍身为外刺营、刺奸营主将和中军斥候掾吏,很少有如此受到重视、且直接领军在战场上冲杀的机会。见窦固竟然交给他整整一千弩兵,便兴奋地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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