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汉军司马,不,仅是一个“假”司马,这个班超到底何人?左鹿蠡王和各部大将互相对视,也都愣住了,心中感到森然。他们都对汉军和南匈奴军队研究得足够透彻,可从没有听说过有一将叫什么班超,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厉害的杀神!
汉人从来举国尚武,当年汉有霍去病,让伊科稚单于恨世上竟然有单于这一行当。霍去病虽成过往,可今天汉朝竟然又有一个班超横空出世。接下来会怎样,这个愣头青会不会也象当年的霍去病一样,再以区区数千余人横扫并封燕然山?
世上已无霍去病,然汉朝竟又有了一个班超!
看来,刘秀、刘庄隐忍了数十年,此来汹汹,绝不会善罢干休。想到这里,蒲奴单于急令全军暂且隐藏于深山之中,又对呼衍王严令道,“白山仍为南呼衍部驻牧地,汝当收拾残部,避汉军锋芒,待汉军粮尽南返,再夺回疏榆谷和伊吾庐,重新占领白山南北!”
呼衍王闻令,一颗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赶紧叩首道,“末将遵令!”
蒲奴又咬牙道,“窦固老贼,班超匹夫,勇则勇矣。然汉廷不稳,北征既胜,汉军很快定将班师……为防窦固顺道轻取鄯善国,汝当令呼衍獗派出勇将悍卒,组使团出鄯善国,与汉人争南线,务令窦固不得安宁!”
“末将遵令!”西域为北匈奴右臂、屏障,西域有失,匈奴必危。呼衍王回到自己的帐内,便迅速派出大将石舂为信使,绕过疏榆谷,从车师后国翻越天山,转道车师前国进入焉耆国,向西域都尉呼衍獗传达单于令!
于是,白山大战销烟未熄,汉匈奴争夺的焦点,已经悄然转移到了沙海南道的鄯善国!
……
班超袭杀并控制了位于沙漠小绿洲上的三塘驿站后,令刑卒们抓紧喂食战马,分解匈奴人倒毙的几匹战马为食,准备食后便回军疏榆谷。
此时驿站正屋内,火塘上方的三角木架上吊着一个陶鬲(注:煮水陶器,可单用。也可在上面放甑,用以盛米蒸饭),里面雪水已烧开。几名中军刑卒则在火上烤着马肉,肉上油滋滋地响着,香味已经漂满室内,令人垂涎三尺。
班超、淳于蓟与众将围着火塘烤着被血水、汗水染湿的征衣。蒙榆熟悉西域山川地理,一边烤着臭烘烘的靴子,一边向班超建言道,“此驿站向北二百余里便是燕然山,郅屠水大营乃单于屯兵之所,呼衍王定遁此山中……”
这个老沙匪果然够狠,班超深知蒙榆之意。可身旁的胡焰却道,“竟日未食,滴水未进,暂且放过老贼,宜迅速回师稳固疏榆谷……”
“你……”见班超、淳于蓟都未说话,蒙榆怒视一眼胡焰。可回身看看屋内汉军众将和士卒们,都成了一群血人,战袍尽被鲜血、肉酱染红,便没有再谏。
马肉已熟,班超与众将迅速进食。疏榆谷内仍到处是战场,这是一顿夹生饭,必须迅速回军肃清残敌。刑卒们匆匆食毕,便齐聚院内,上马欲返回疏榆谷!
淳于蓟点验一下,加上班超,冲破重重阻挡,跟随“班”字将旗一路追杀呼衍王至金微山下的,仅有三十七名汉家勇士。窦氏十二名门客尽在其中,其余半数为待斩的刑卒。班超看着血染的将士们,瞬间鲜血上涌,脑海中涌现出的是阿翁班彪写《北征赋》时的悲壮、决绝与豪情,他脱口而出:
“泱泱大汉兮,胡血染征衣!萧萧马鸣兮,孤军战天山!执矟长啸兮,绝杀疏榆谷!悠悠国魂兮,马革裹尸还……”
班超感叹一番,抱拳面向众人,豪情满怀地叹道,“汉家众男儿,超有幸率别部扬威白山。从今始,超当与诸君同生共死,建功远遐,驱逐匈奴,再夺西域,同享富贵!”
“愿追随司马,马首是瞻,赎罪立功,同享富贵!”
中军众将与众刑卒士气高昂,齐声铭誓,其声势震天!
乌孙战马体力好,一日一夜大战,此时饱食一顿,又精神抖擞地踏上了征程。从三塘驿至蒲类城有一百七八十里距离,沿途所见,地域广大的疏榆谷雪原此刻仍是汉军和牧民们的围猎场。三月春雪仍在飘舞,一路疾驰并打回疏榆谷时,已经是夜深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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