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入殿内,掀开帷幔,却见空旷的大殿之上正一片忙碌。窦固与耿忠身穿绛色襜褕,头戴青色纶巾,象一对慈祥的老者坐在沙盘旁边。他们身后便是大火盆,两人一边伸手到旁边的火盆上烤着火,一边指着沙盘在比划着,不时小声地激烈说着什么。
他们身边的案上放着荆条编成的小木笼子,笼中的小门开着,小松鼠在沙盘边框上纵上跳下,没一时安静,闹腾累了便又跳上窦固肩头,挠挠耳朵,还回过头来看着两位公主。而大殿正门,各营将领正来来往往,一片忙碌。中军的从事、掾吏们则在郭从事带领下,正趴在沙盘上比划着什么,并不时向长史黄沾和汉骑营校尉刘莱禀报!
“都尉,欲以一营孤军守伊吾庐、护蒲类国,若单于倾国来袭,仅能支撑十天至半月。而敦煌郡人马紧急驰援,也需要二十天……”黄沾与刘莱嘀咕一阵,便向窦固禀报道。
窦固和耿忠与幕僚们未发现躲在柱子旁帷幔后的二女,她们却不敢打扰了。都尉和将领们正在筹划什么大事,她们便又一齐走回后院。但她们却并未进屋,二人一人坐一辆由一只马鹿拉着的小雪床,身后跟着十余个国兵,金栗仅顾得上向室内的王妃喊了一嗓子,“阿母,吾上别部了啊……”便刺溜地窜出王宫侧门,向城西的别部大营驰去。
王妃走到门前见她们早没了身影,一丝愁绪不禁笼罩心头!
蒲类海已渐渐从大战后的躁动中慢慢平静下来,这些天,都尉与众将们已经筹划班师。霜刺与黑稗都清楚得很,汉军一走,匈奴人必再来,到时蒲类国只能收缩到山南坚守伊吾庐等待敦煌郡援兵。伊兰与金栗原来都是要嫁北匈奴人的,留下来便凶多吉少。
金栗与伊兰二女也早就慌了神,她们有事没事便坐着灵巧的小雪床,行走如飞,连国兵都不带,不断往别部前军蹭。现在,别部从军侯到刑卒上上下下都知道伊兰与刘奕仁有戏,心里既艳慕、嫉妒,又都想促成一段佳话!
伊兰性格温婉,轻言细语,弱不禁风的样儿,让铁血男儿很容易会油然而生保护她的念头。她与刘奕仁彬彬有礼间分明眉来眼去,心照不宣,只差捅破隔着的一层细帛。可金栗则风风火火,见着甘英便颐指气使。甘英越是献殷勤,她却越是若即若离,这让众人摸不着头绪,也让霜刺与黑稗愁上心头。
身为甘英、刘奕仁的军侯,前军一夜间得了两国公主,田虑脸上觉得倍有光彩,人也精神了不少。在这场白山生死大战中,华涂的中军在三曲中表现最抢眼,一直紧紧地跟在中军众将身后,伤亡最多,战果也最大,深受胡焰、蒙榆等中军众将褒奖,令田虑和梁宝麟十分不服气,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
现在,前军抢得这彩头,田虑总算扳回一点面子,腰杆也直了起来。
“田军侯又来中军,肯定是二位公主又驾临前军了!”这一天,班秉见田虑没召却又虎虎生风地自来班超的中军大帐,便取笑道。
华涂与梁宝麟正在帐中与中军众将围着火盆闲话,见田虑进来,脸上流露出一付洋洋自得、小人得志的神色,便气不打一处来。梁宝麟敦厚持重,话到嘴边张张嘴到底咽了回去。华涂却灰着脸道,“妈的,多好的花儿插在一坨牛屎上,便宜这两个小狗日的了!”
众将闻言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蒙榆是个直性了,对华涂的话很不满,“军侯如何这般小气?吾看这四个小人儿,十分般配!”华涂对蒙榆十分敬重,闻言失落地道,“般配,般配,只是吾中军那个也不赖,这好事偏让这两混小子得了!”
汉军已开始全军休整,窦固的中军幕僚们根据敌后斥侯们提供的情报,正密切地关注着蒲奴单于及其麾下各部动向,已紧锣密鼓地筹备设置宜禾都尉府。帐议时,窦固已正式下令由骑弩营校尉曹钱为宜禾都尉,骑弩营屯守白山。中军正在帮助曹钱部署班师后的白山防御,班超在帮助霜刺建国的同时,也按窦固令在隐秘搜索那四个出现在疏榆谷的神秘人!
于僮被四个神秘的人用毒箭射伤,马神仙到现在未搞清到底是什么毒。牧民打猎不会用毒箭,普通的南呼衍部骑卒也不会用,这与其说是攻击,还不如说是警告。到底要警告什么呢?难道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这不祥的预感令众将时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不服输,是别部的精气神之一。对麾下三位领军军侯争强好胜、暗中较劲,班超心知肚明,早在太华山练兵时起,他们便暗中争得你死我活。但他细心地拿捏着分寸,一般不加干涉,有时甚至会激将,说白了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加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