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哮郅带着两个小僧侣,骑着花马(注:于阗出产五花马,属沙漠良马),摇摇摆摆、不可一世地来到馆舍。班超命在一楼摆仪仗迎接,嘟哮郅走上夯土高台进入虞公殿内,见班超静坐案后,众将环列堂下,便抱拳细声细气地高声道,“小巫瑾见上国大使,现遵国王之命,来取神马也!”
这阴阳怪气的声调令班超骨中生寒,他从坐床上站起,背着手面无表情地走到嘟哮郅面前,居高临下,蔑视着这个披头散发、面相委琐的男子。于阗人迷信,竟然以为如此不堪的男人能通灵,实在不可理喻。
嘟哮郅心里却直发虚,“大使——这……这……”
两个小“沙门”见班超面带杀气、来者不善,便反射性地左手握着腰中的刀柄悄然抽刀出鞘。站在班超身边的淳于蓟眼疾手快,手中剑如一阵风无声掠过,便将两个小僧斩了首。小沙门目光中尽是恐惧和难以置信,两颗头颅已一齐落地,脖子上猩红的血柱喷泉般瞬间滋起数尺高,无头尸体轰然仆倒,厅堂内顿时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这这这——”嘟哮郅大惊,看着地上两颗滚动的人头,吓得蹦了起来,血还是溅了一身。他战战兢兢地搓着手上的血,双腿如筛糠一般,脸上肌肉哆嗦不已,嘴里惊慌地道,“大……使,马祭未……成,又杀沙门,汉使会……会……惹怒神灵……”
“哈哈哈哈!”
班超仰天长笑,然后看着这个邪恶的巫师道,“嘟哮郅啊嘟哮郅,在本使面前,汝还敢装神弄鬼,其实不过跳梁小丑尔!盅惑国王,愚弄吏民,岂不知逆天者必亡乎?!汝既能与神晤,今本使便送尔与神相会吧……”
言未毕,突然抽出宝锏,金光一闪,如闪电般掠过,锋利的锏尖从巫师脖子左侧掠过,便悠然插上锏。巫师未反应过来,更未感到疼痛,他震惊地瞪着眼角堆着两坨黄色眼屎的昏花老眼,目光中尽是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可头颅却慢慢地歪到一边,并“扑嗵”一声掉落于地,滚出去老远。身子跟着一软,伴着喷涌的浓血,才轰然仆倒厅内。
或许巫师果真有点道行,无头尸首战栗着喷出猩红色鲜血,双手双腿竟然哆嗦够不停。头颅则在地上滚了一大圈,脸转成朝上,眼睛竟然还眨了一下,目光却如油枯的兽油灯慢慢暗淡下来,一动不动!
淳于蓟断喝一声,“带国相私来比!”
华涂中军小队的何丛和罗琛两名士卒,将私来比瘦小干枯的推了进来。一见地下三具尸体,且身首分离,私来比长须颤抖,老脸煞白,双眼圆睁,看一眼地上法师的的头颅,便扭过头闭上双目,腮上肌肉如白玉河中的浪头一般悸动!
原来,嘟哮郅的脑袋披散着沾满血的长发,在地上滚动一圈后,鼻子恰好朝上,双目圆睁。虽身首两截,此时身体仍在微微战栗未死透,头颅也分明尚未死结实,死态可谓惨不忍睹,把个老国相吓得双腿筛糠,裤子都慢慢湿了一点!
淳于蓟对私来比怒喝道,“国相可识得此头?”
私来比浑身一震,只得又睁开眼看一眼地上的巫师头颅。他震惊地发现,淳于蓟的一声断喝,嘟哮郅眼睛竟然还能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已经失去光泽的双眸,分明还露出一丝恐惧、不舍、不解的目光,然后才油尽灯残般慢慢熄灭。
“唉——”这一幕令国相私来比内心惊骇不已,这个谋国长者长叹一声,便昂首向天,闭目等待惩罚。淳于蓟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班超,班超伸出三个手指。淳于蓟便厉声喝道,“缚于柱上,鞭笞三十!”
何丛和罗琛几下便将私来比拎过去,捆绑在廊檐下红漆涂抹的木柱之上。淳于蓟成心想让私来比吃些苦头,他手指刑卒罗晟说了声,“二分力!”罗晟便手提马鞭“劈劈啪啪”地一直抽了三十鞭子。这混蛋身长九尺,天生神力,他未用全力,只是象征性地用刑。否则,真要取私来比性命,一鞭即可。
施完刑,淳于蓟命罗晟将私来比解开带回厅内,班超命赐坐。虽然不远处即是巫师和两名小僧侣的三具血淋淋的尸体,私来比嘴里抽着凉气,走到案后歪歪扭扭地跪到。可屁股上被淳于蓟一顿狠揍,虽然手下留情,此时老屁股上火辣辣地刺痛,挨到足后跟则钻心地疼,哪能坐啊,只能直挺挺地跪着。
班超温言问,“老国相,本使本该鞭刑三百,方才解恨。然按汉律判汝鞭笞三十,汝服否?”
私来比忍着痛,低首抱拳回话道,“回禀大使,吾知副使怜惜老朽,未令手下人下狠手,可即便如此小人一把老骨头还是碎了。如按大汉律……下官服……可按于阗法度,下官则不……服……”
班超笑道,“吾闻国相乃聪明人,也是实诚人,对匈奴人、龟兹人十分厌恶,对汉人亦不喜欢。今吾既奉皇帝旨意出使西域,必驱匈奴而取于阗,两面取巧已不成尔。请问国相,汝既谋国,此时此刻,于阗国当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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