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使令下,黎阳、苏矸、山溥茯、图怫和都甾显然都愣了一下。一直担任黎弇副手的苏矸则反射性地蹙了下眉头,淳于蓟、胡焰和蒙榆显然也吃了一惊。
黎阳虚岁二十,确实嫩了些。但他很有乃兄的大将之风,闻言便向班超、淳于蓟躬身道,“小将本不该推辞,只是见识浅薄,怕担不起重任。恳请汉使另命都尉,末将愿在都尉麾下为国效命!”
“黎氏后人莫非怕为国执戈乎?!”就在此时,一声严厉的娇喝传来,“国有危难,汝子承父兄业原是本份。今大使有令,便是顺天应命,何故推辞?!”
众人回首一看,只见寒菸与权鱼正站在人群后面。
在疏勒国历史上,权氏、黎氏都是王国的行伍贵族。永平初年,权鱼先翁权叻任辅国侯、疏勒大都尉。北匈奴灭疏勒,寒菸父、国王都勒被杀,权叻率一族逃入玉门关,投入窦融大将军麾下河西军,并成为河西军重要将领,在大汉和西域赫赫有名。
疏勒成为北匈奴属国,真勒为国王,黎阳父黎枋为辅国侯、疏勒大都尉,近二十年抗争,后来龟兹国再破疏勒,真勒国王与黎枋大都尉殉国,疏勒沦落龟兹人兜题之手。班超进西域羁兜题,疏勒再度复国,黎弇任大都尉。现在黎弇自刎,身为黎枋次子、黎弇同产弟,黎阳确实义不容辞!
受到寒菸斥责,黎阳这才躬身对班超和权鱼、寒菸道,“末将知错,谢国相提醒。小将便领命节制五营,定保全疏勒,只至汉使再归之时!”
左将苏矸和山溥茯、图怫和都甾也都躬身施礼,誓言听从大都尉节制,
班超在非常时期拜黎阳为疏勒国大都尉,令疏勒五将心里都坦然了些。这分明是在下一盘大棋,大都尉黎弇当时如果能冷静些,断然不会绝望至自刎。
班超率使团告别疏勒五将和酋长、部民们,启程东归。
天气炎热,行程艰难,他们顺着河畔商道走得很慢。到了东疏勒州时,使团在州首府勒丘城未做停留,便连夜东行,直至无屠城休整两日,并召见了已经提前赶来的东疏勒州长田寰和桢中州长呈匉。
沙荑派来的密使禀报,莎车国王弟、击于阗侯齐枂正蠢蠢欲动,欲击杀大都尉悉志无屠夺军权。班超便决定敲山震虎,公开取道莎车城下,再东进于阗国。
使团率昆仑屯从无屠国南下进入莎车国,到达王治莎车城下时恰是傍晚。国王齐黎、王妃和大汉莎车守将悉志无屠带着贵族、百官,一齐在城下跪迎,班超抚慰了国王、王妃与大都尉,但他与往常一样,又未入城。
北匈奴西域都尉呼衍獗围赤河城期间,西域都尉府负责斥侯事务的焉渑夫人曾与莎车国王齐黎密谋反叛,当时可谓千钧一发,却被汉使夫人纪蒿以雷霆之势铁腕粉碎,夺了齐黎的军权。现在的莎车国,由大汉莎车守将、莎车国大都尉悉志无屠领军,悉志无屠与齐黎是水火不容、互相掣肘。
悉志无屠已经在城北沙枣林边扎好大营,使团与昆仑屯进营歇息。齐黎带着王妃赤玊、公主齐晏三人,则恭立在班超的中军大帐前随时侍候。看到昆仑屯一人两马、兵强马壮,杀气腾腾,这一家三口心里胆寒,战战兢兢。
当天晚上,莎车王廷便在班超的中军大帐内举行国宴,为汉使接风。鼓乐声中,赤玊、齐晏分别上场领舞。虽然胡音美妙,胡姬美艳,舞姿优美,但赤玊、齐晏却始终自卑地低着头,目光胆怯、闪烁从不敢看班超、淳于蓟一眼。
莎车国迟早必反,汉大使班超不相信、甚至是鄙视莎车人,汉使团众将和莎车国君臣都心照不宣。莎车局势正逐渐扑朔迷离,悉志无屠张狂嚣张,其实莎车吏民归心于国王齐黎,悉志无屠不是王廷对手,变局随时可能发生,班超、淳于蓟也心知肚明。
宴间赤玊、齐晏的失落让班超心里顿然警醒,如果莎车国在汉使团被逼东归的时候生乱,将使西域形势复杂化,他清理疏勒国的计划也将破灭。也就是在这场国宴上,他决心笼络一下莎车人,缓和一下莎车两派互相间的猜忌、疑虑、矛盾。
西域各部族素有以妻女侍客的习俗,客人拒绝陪侍,是对主人的蔑视、大不敬、甚至羞辱。自进入西域起,班超、淳于蓟一概禁止各部族献女。汉使团两下莎车国时,齐黎曾向班超进献自己的阿妹齐晏,王妃赤玊也主动侍寝,都被他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