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赵熹道,“陛下,班超使团新败姑墨,北匈奴必寻机报复,宜令敦煌郡严加防范,以为使团后应。护羌校尉吴棠难阻羌人,致陇右动荡危及西京。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宜遣一能将,将羌人挡在陇西,为朝廷择将出征夺得时机!”
“能将?”刘炟点点头,脱口而出,“太傅言之有理,诸卿可有人选?河西、陇右诸将中……可有勇谋如班超者乎?”
这是圣上第一次公开称赞班超,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这让三位主战大臣略感欣慰。可班超远在西域,正绝地挣扎,岂能轻离?圣上此时赞赏班超,难道想调其出陇右?这岂不是变相迎回西域使团?
“陛下,西域不能离班超啊……”鲍昱怕太傅赵熹、太尉牟融着了刘炟的道,便抢着说道。
见刘炟蹙眉,鲍昱赶紧说出人选,“永平初年,傅育为临羌县长,曾随捕虏将军马武、中郎将窦固大人远征西羌。此人身长八尽,多谋善战,不怒自威,且膂力过人,勇贯三军。吾等以为,陛下宜速调武威太守傅育,提武威郡兵即刻南下,据临羌城,遮断西羌东犯之路。然欲威服西羌,还当另择良将!”
刘炟再度蹙眉,他不解地看着司徒鲍昱。既举荐傅育,何故又言需另择良将?难道傅育并非良将,既如此何故要荐之?
鲍昱被刘炟看得汗毛倒竖,略显窘迫。赵熹又接口解释道,“陛下,羌乱与漠北匈奴之乱不同,应讨抚并重,重在威服。傅育为吾朝难得之勇将,然勇固勇矣,却难当招抚大任。当年其在中郎将窦固大人麾下征西羌,作战虽勇,却有贪功冒进之嫌疑。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危难之时,用人所长可也!”
刘炟恍然大悟,看来自己是错怪了司徒。两位重臣既推荐了勇将,又点明了短处,识人之深由此可窥一斑。他向三位老臣恭敬颔首,“诸卿所言甚善,朕深以为是,请就案再议!”
回到御案后坐定,待几位老臣坐定,刘炟对尚书令郑弘道,“尚书台代朕书诏:护羌校尉吴棠镇抚不力,致使羌祸蔓延,西京震动,令吴棠即刻还都,由御史台、太尉府问其渎职之罪!令武威太守傅育为护羌校尉,北军屯骑营军司马耆莫为副护羌校尉,即刻提武威郡兵南下,据临羌城阻羌兵于湟水谷之西!令北军屯骑校尉渠耆为武威太守,拒羌胡勾连,保武威平安,策应傅育南下!”
“巨遵旨!”
三公与尚书令郑弘闻令大喜,齐声接旨。仿佛一夜之间,刘炟便深了军情、处变不惊,令众臣暗暗心惊。卢水羌人渠耆与耆莫叔侄二人勇冠三军,系汉军主将窦固爱将,在陇右、北地、河西各羌人部落甚有威望。从永平初年开始,二将即跟随窦固南征北战,功勋卓著,鲜有败绩。羌人为祸,危难之时启用此叔侄二人,分明是高招,可谓用心良苦!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朝食前刘炟与大鸿胪窦固“密谋”好的。且“密谋”的还远不止这些,否则年轻的刘炟如何会对内外军情如此熟谙?
刘炟说完,他又扭头看着缣图,似是无意地问,“先扼其锋芒,稳固陇右。朕欲在今秋发兵往讨,诸卿以为,朝中诸将,谁可为吾挂帅领军?”
太傅、三公与尚书令相视一眼,赵熹代表众臣进言道,“陛下麾下勇将如云,度辽将军耿秉、大鸿胪窦固、长水校尉耿恭,均当世名将,皆可领军出征,为陛下分忧!”
耿秉已在度辽将军任上,肩负监护南匈奴、鲜卑、乌桓重任,根本无法出征。且耿秉、耿恭均是窦固麾下大将,几位大人没有明言,其实他们真正想说的只有窦固一人,刘炟自然心知肚明。在当朝将领中,窦固无疑是最佳人选。窦氏起于河西,窦固曾经二次征过西羌、二次征讨北匈奴,再没有人比窦氏更熟悉羌胡边务。
但刘炟断然不会令窦固领军出征,这是他的底线。闻赵熹言他半晌未语,宣明殿内一时陷入令人窘迫不安的安静之中。恰好宫人连珠新烤了茶,刘炟便令权倌给众老臣续茶。
朝纲未稳,他牢记先皇之言,窦固为大汉柱石,是北军将士、甚至天下世子心中的军神。只要他在雒阳,刘氏天下便安如磐石!但这些话,身为帝王,他又如何能对人言?刘炟陷入沉思,众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他的真正意图!
良久,刘炟忽指着缣图上的疏勒国道,“尚书台代朕书诏,着和恭弛刑营,徙至鄯善国伊循城屯田,徐干镇西屯骑营徙敦煌郡玉门大营屯田。另令曹钱为伊吾校尉,领楚良之镇北屯骑营移守星碛山,保河西北面安危!”
“臣等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