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是辛亥月丁卯日(注:即阴历十月四日),萱贵人询问了清菱、子韵两个贴身侍婢,寻常永安宫的宫人或那七个采女来西苑殿侍奉,都要听这两个贴身侍婢使唤。但二女冥思苦想,立冬才过去几天,但那天会是那个宫人或采女后半夜在外厢当值,她们平时都不把采女放在眼里,竟然都想不起来。
“这不难,傅母处定有记载,吾去华光殿暗暗地查一番便知……”子韵补过道。萱贵人觉得有理,但提醒她不能让简瑾看出端倪。
第二天子韵到华光殿去,恰好傅母简瑾进入北宫掖庭公干,子韵偷偷翻看了简瑾记录的简册,采女们进永安宫侍奉全部记录在案。立冬当天后半夜,简册中清清楚楚地记着,从子时至黎明之前,西苑外殿当值者正是出自窦府的窦采女!
萱贵人闻报,诧异之余,越往深处想越有点汗毛倒竖的感觉。
她未敢禀报太后,思虑再三,但还是将书蘅的话转告长乐少府夕照、长乐太仆秦鹅。窦氏和梁氏处心积虑送女进宫,心思是明摆着的,夕照、秦鹅原已打定主意将来将她们送进永巷做宫廷役妇。现在二女闻言大惊,太后身体每况愈下,圣上如果真的与窦妤有旧,那么萱贵人长秋宫的地位必不保,见多识广的她们一时也愣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华光殿所在的湖心岛,与太后所居的中和殿以一座曲折回旋的廊桥相连。从此开始,每次刘炟来永安宫,夕照、秦鹅能做到的,就是悄悄吩咐傅母简瑾,让采女们呆在芳林池中的华光殿,不得越过廊桥。
……
立冬过后的这几天,窦妤、窦洇姊妹俩一夕三惊,惶惶不可终日。
自从八月初进入永安宫后,她们在芳林池华光殿内跟随傅母学习宫仪之余,一直在中和殿侍奉太后。圣上每隔几天会来一趟永安宫看太后并奏事,但是窦妤和众采女没有接近圣上的机会。
陇右大捷后,萱贵人住进永安宫大院内西苑殿养胎。很快,今年新选进的采女便不再有贴身侍奉太后与贵人的机会,而是与永安宫的宫人、嬷嬷一样,成为深宫内最下层的宫女。
别的姊妹只会默默忍受,可窦妤却感到不一般。进宫前的那一晚,祖母、长公主刘中礼曾拥着她说了一夜话。现在她想起祖母的话,她比普通采女背负的更重,眼前的些微变化让窦妤感到了警觉。
汉宫深似海,惟有佳人泪。那巍峨壮丽的殿宇楼榭背后,是无数宫人的斑斑血泪。她听懂了祖母的话,南北两宫采女、宫娥数千人,唯一的希望就是盼能入掖庭,以博圣上一笑。可她必须得到太后、圣上宠爱,她不能走错一步,现在重振窦氏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她瘦弱的肩头!
可现在她根本没有接触太后或圣上的机会,采女们只能在永安宫中和殿和西苑殿的外殿当值,每天宫廷礼仪课结束,便与粗使宫女、嬷嬷们一样,打扫院落,椎洗织物,拂尘净几,干不尽的苦役。都是出自世族大家,如何干过如此粗活,有的采女常会偷偷哭泣。
窦妤没有自怨自怜,她能感觉到比粗活更大的变化是人的目光。长乐少府、太仆、卫尉、甚至萱贵人及贵人身边的宫人,看她的目光明显不同了。刚进永安宫时,更多的是赞赏、艳慕。而现在,那一双双笑脸掩饰不了黑眸深处的东西,那里分明隐藏着厌恶、警觉、鄙视,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刘炟经常过来看望太后,窦妤知道,这便是她唯一的机会。只是过去的清秀少年、病弱太子,现在已经君临天下。那曾经的海誓山盟,他还能记怀么?他还能记得长秋宫皇后书房内,他轻薄她后说过的话吗?!
不管如何,窦妤决心试一试,她决定拿命运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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