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勿难过,有汝这心,汝父皇在天上亦会安慰……”
太后也很难过,但她每日都在修撰《起居注》,到底坚强了些,儿子如此懂事更令她倍感安慰。她安抚了刘炟几句,帮他拭去眼泪,又闲话几句。每日案牍劳形,怕他再伤心,便赶他去西苑殿萱贵人处,本意是想让他快乐起来。可到底少年天性,刘炟便高高兴兴地遵令去了西苑殿。
太后和秦鹅见状,二人相视无言,只有摇头苦笑。
穿过院子,到了西苑殿门前,内侍郑众便躬立在殿门外,只有贴身婢女连珠跟着刘炟进入殿门内的外殿堂上。
此刻堂上既暖和又热闹,清菱、子韵、菱韵三个宫婢进进出出地在各个房间忙碌着,见皇帝进来,几人便一起请了安。堂上火盆内炭火湛蓝,刘炟知道萱贵人肯定在织室,便快速走进寝宫旁边的织室。
室内长乐少府夕照正与萱贵人在方案上缝着什么,等二人请过安,刘炟走过去也坐在萱贵人的坐榻上,三个宫婢和跟在他身后连珠都躬立在织室门旁,只有萱贵人对面坐着忙碌的夕照却未回避。
太后命她在这里,便是要令这二个小人不敢乱来。
这令气氛有点尴尬。原来夕照正缝的是一个红色小棉袄,而萱贵人正缝着一顶小虎头帽子。其实她们根本没必要亲自缝,隶属于少府的御府内,专门设有负责织造的织室,御府令和织室丞会准备好一切,但萱贵人还是想自己缝。
“这么小啊?”刘炟拿过帽子看了一眼,没话找话地道。
萱贵人脸上漾着幸福,夕照叱道,“陛下小时候也戴这么大的,有几十顶,都保存在太后那!”萱贵人与门边众婢闻言滋滋地笑,刘炟不敢接话。
气氛有点别扭,但夕照坚持着没挪动屁股,手上飞针走线。
汉明帝刘庄驾崩后,马后允服侍过他的宫女出宫嫁人,可多数宫女却自愿去显节陵守陵。刘庄的诸位贵人、美人已全部徙居南宫各殿,太后感沛析别之怀,各赐王赤绶,加安车驷马,白越三千端,杂帛二千匹,黄金十斤,妥为安置。
只有夕照、秦蛾二人,帮着马后从小将刘炟拉扯成人,她们心里牵挂他和太后,便一直陪在太后身边,须臾不离。
夕照三十余岁,秦蛾不足三十,但名分天定,她们都是刘炟的庶母、亲人。当着夕照面刘炟顾忌自己皇帝的威严,虽然心里痒痒,到底没有胆子对萱贵人下手,但他却黏在萱贵人身边痴痴地坐着。趁着夕照低首聚精会神绣花不注意,还趴在萱贵人耳边深嗅着她身上那好闻的幽香味儿。
这动作多少有点委琐,但恋爱中的人做却令人心动!
宫婢们大受感动,眸中尽是羡慕。萱贵人脸上飘上红云,她实在于心不忍,便扭过头吻了一下刘炟。刘炟爱怜地抚着她云鬓上缀着的簪花、华胜,爱不释手。怕夕照看到,二人偷偷做了一番手脚,便又攸地赶紧分开,正襟危坐。
夕照虽未抬头,其实这一切如何能逃得了她的眼睛。她心里惊涛骇浪一般,又喜又忧,不小心一针深深扎进左手拇指,瞬间血涌出一个红点,清菱赶紧走过来帮她擦。
没想到刘炟黏萱贵人到了如此程度,夕照实在于心不忍,再说也坐不下去了,此时再不走怕会惹起众怒。便绯红着脸起身,一边揉着拇指,一边对二人叮嘱道,“明天再缝罢,吾要去看太后。已……有身子的人了,勿要由着性子胡来!”
这话太直白,萱贵人一时羞得无地自容。刘炟见夕照要规避,便颔首千恩万谢地道,“谢慈母(注:汉时将有养育之恩的庶母、继母或养母,均称为慈母)眷爱,母后面前,还请慈母巧为遮掩一下,吾只陪贵人说说话儿!”
夕照一边往外走,心里一边忍俊不禁。刘炟是老实孩子,谎都不会撒,还“只陪说说话儿”,骗鬼!
一会便要陪母后晚膳,晚上宣明殿还有堂议,要听那些一肚子学问的老家伙们叨叨一晚上国家大事,于是夕照刚离开织室走向殿外,刘炟便与连珠搀着萱贵人绕过大屏风进入内殿寝宫。一直低着头站在外殿门边的太监郑众跟着夕照走到门外,关上殿门守候在外面。
清菱、子韵、菱韵三个宫婢早已到寝宫铺好榻,便一起走出寝宫。寝宫内连珠乖巧地替两人宽衣解带,三人便在西苑绣室旁边的寝宫内嬉戏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