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怎么啦?”
妈妈一下抱住小岁岁:“快快快跑,有鬼!有鬼!”
小岁岁歪头向院里望去,不料,恰恰与站在屋檐下的爸爸——目光相对,爸爸有些慌乱,想躲又不想躲,正在犹豫着,小岁岁猛地伸出双臂,以纯稚而优美的嗓音,终于喊出一声:“爸爸——”
随即,她拼命地向前跑去……跑去……
这是亲情的速度,这是思念的速度,这是无数个梦魇合聚而成的亲情与思念的冲刺!
姜志雄丢下手中的厨具,疯了般地向着小岁岁跑来,泪水飘洒,气喘铿锵,一对父女,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姜志雄伸手为女儿擦去眼角那烫人的泪,小岁岁伸出小手,一次次抹着爸爸的眼窝。久久地,谁也不说话,感情的至高境界便是无语,只有泪水才会变为奔泻的语言。
门外,站着岁岁妈,她心中的恐惧,瞬间变为悲痛,仿佛再次回到那个天塌地陷的日子。
小岁岁扭过脸,望着妈妈,目光温暖,召唤着她参与进这个千古绝唱一般的拥抱之中。
来呀!来呀!来呀!妈妈,爸爸终于回来了!我再也不让他走了!他是我爸爸,没错的!
妈妈一步一步向这边踱来,动作缓慢而柔韧,如同舞蹈演员的抒情步伐。
终于,姜志雄伸出的手与她的手,磁铁一般相吸。
一家人拥抱在一起,仍然,泪水充当了他们之间交流的无障碍语言。
楚江童跨进门槛,然后又悄悄离去。
姜志雄追上他:“兄弟,多谢!”
楚江童擦擦眼泪:“且行且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吧!长路漫漫,多保重!”
姜志雄用力地拥抱住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年轻人,自己眼里,他却是个当之无愧的大哥!
目送楚江童拐出巷子。
古城里的建筑物,正在经历着一个冬眠,房顶的雪,久久不化,风如锤儿一般,将它们夯实。
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无辜而可怜。
总让人感觉,这是些不被人们欢迎的废物。
爸爸楚仁贵时不时独自默默在楼群中走一走,看一看,自言自语几句,而且严格要求自己用普通话,这是为明年南下打基础。
爸爸脑子很聪明,学什么像什么,尤其是乐器,无师自通,弄得有声有色,让人叹服。
但是,他却学不来人际交流中的手腕:
总把坏人看成是人为捏造的,不可能的。然而却固执地相信:雷锋是真的,黄继光是真的,邱少云是真的,董存瑞是真的……
他认为,所有的罪恶现象,只是大家的误会。
他走南闯北,见识过小偷割包,遇到过劫匪抢劫,碰见过路霸敲诈,经历过骗子行骗…这所有的恶劣现象,他都没有记住,都原谅了他们。
楚仁贵站在黑洞洞的窗口正中,呜呜的朔风,灌进来,他不冷,又开始了自己的舞台表演,这座楼群,成为他暂时的演讲台。
他就喜欢这样的对话。
“田镇长,今天我坐在主陪的位子上,先说两句啊!关于这个工程款嘛!我也体谅到你们的难处,因此,就不为难你们了……”
随后,又模仿起田之程的语调:“楚老板,我知道您去南方挣了大钱,身价逾千万,但是一码归一码,今天呢!我先带来一个零钱给您,临喝酒之前哪,先给您十万……”
“哎哟,田镇长,见外见外!这十万块零钱,就暂时放您那儿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一会儿,田玉堂的腔调也挤进来,胆怯的语气中有些不自信:“楚老板,您这次南下,淘回千万巨款,您看,是不是放出一小部分,支援支援咱古城村的现代化文明建设……”
“田书记哪!这件事,您若不提起,我还真给忘了,我这个人哪,有时候就是健忘!支援古城村的建设,我理应效犬马之劳,五十万够不够……”
“酒桌上”——响起激烈地掌声……
朔风呼啸,一层雪粒夹杂着尘灰灌进他衣领子里,凉沙沙的,赶忙伸手在里边乱掏,好不容易不再那么毛涩了,又回到寒冷的现实,刚才的模拟对话,与此时的现实形成滑稽对比。
唉!长叹一声。
他双手掏进羽绒服的衣兜里,一步一步,下了粗糙的楼梯,他有恐高症,不敢走楼梯外沿,扶手还没安装,台阶上又脏乱不堪,若滑倒了,不合算。
楚江童站在不远处的楼栋里,听着爸爸的自演自讲,跟踪爸爸是为了保护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这个冬季,爸爸的行举很奇怪,也可以说很反常,妈妈很担心,不是怕他出意外,而是担心他故意制造意外。
“爸爸很正常,他没什么问题!”望着妈妈,安慰道,“若是我爸突然成熟了,反而是不正常,这样就好,放心吧!”
妈妈不放心,你爸爸这是一种心理亚健康!
爸爸在前边,走走停停,一会儿补充一点讲演内容,回了家。
望着他宽阔的背影,花白的头发,还有自言自语的样子……
蓦地,心里一酸,瞬间,愧疚难当。啊!爸爸,难道是我做错了吗?难道我应该融入这市场,将自己的画作商业化?爸爸,我不会再让你遭受贫穷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下了楼梯,刚刚走出楼群,感到头顶一股骤然而至的冷风:不好!
毫不犹豫,噌地向前闪去,一块竹排啪地落地,拍起一层残雪尘土。紧接着,又有十几块竹排凌空插下,楚江童听得真真切切,手脚并用,闪挪中接托旋身,转眼间,将十几块竹排码成一垛。
他吸气提身,几个箭步,便上了楼层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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