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刚好是其中之一,所以她根本不理会爹,双手负后,哼着小曲子,优哉游哉去别处闲逛了。
这个不知道心疼爹的闺女啊。
白衣僧人重重叹息一声,放回菜刀,坐回板凳,继续搓洗衣服。
等到南北小和尚回到茅屋前,听到师父在那里自言自语。
小和尚搬了条板凳坐下,问道:“师父,念经呢?”
“算是吧,比较难念而已。家家户户寺寺庙庙都有本难念的经呐。”
“师父,可是老方丈就说天底下就数经书最好念了。”
“所以方丈才是方丈,你呢,就只能是方丈的徒弟的徒弟。”
“唉,师父,徒儿以后要是找不到徒弟咋办?”
“如果咱们寺没被封山,倒也简单,找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师父陪你带上只大麻袋,随便抓个小光头回来就是了。现在就难喽。”
“师父……”
“我的徒弟比起老方丈的徒弟,真是差远了。”
“师父,你直接说徒儿不如你好了。”
“那不行,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师父。”
“师父,今日余福给人解签算卦,还帮人写了一封家书,那两位老人家一定要给余福银子,余福怎么推脱都没成功,知道我们师徒要经常开销,就把银子塞给徒儿了,徒儿这就把银子还给他。”
“南北啊,师父能收你这么个徒弟,其实心里很是骄傲的。”
“师父,这钱我肯定是要交给师娘的,对了,师娘呢?”
“你师娘啊,睡觉呢。世人皆爱睡,深谙其中三昧者,少之又少,要不然古人为何会说‘书外论交睡最贤’?你师娘,比师父还厉害。”
“师父……徒儿只知道师娘的呼噜声,很厉害……师父能够睡得比谁都香,更厉害。”
“嗯?笨南北,有长进啊。”
“嘿。”
一大一小两颗光头,几乎同时,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白衣僧人摸着脑袋,望向远方,柔声道:“你师娘头上的一根根青丝,就是师父心中的一座座寺庙。她眼角的皱纹,是师父看不厌的经书。她睡觉的鼾声,是师父听不厌的佛法……”
小和尚目瞪口呆,不知为何师父突然间这么有诗情画意。
然后只听得师娘在两人身后轻哼一声,笑骂道:“死样!”
小和尚转头瞥了眼走回屋子的师娘,再看向满脸安详的师父,感叹道:“师父啊。”
白衣僧人没有回首,低头搓洗衣物,低声道:“你师娘,觉得自己涂抹胭脂其实并不好看,只是想听师父说她好看而已,可是她不知道,在师父眼中,她总是那么好看,不能再好看了。”
小和尚嚅嚅喏喏道:“师父师父,师娘已经走远了。”
白衣僧人喃喃道:“烦恼清净远不远?不远。市井西天远不远?不远。阴阳生死远不远?不远。那么师娘与师父,自然很近。”
小和尚懵懵懂懂,由衷敬佩道:“师父,你真有慧根!”
白衣僧人在笨徒弟光头上打赏了一颗板栗,“找打!哪有徒弟称赞师父有慧根的?!”
小和尚一脸无辜。
背对茅屋的中年僧人放低嗓音,“你师娘真走远了?”
小和尚转头再回头都只在刹那间,显然这个动作早已娴熟至极,点头沉声道:“师娘把屋门都关上了!”
中年僧人哦了一声。
小和尚唉了一声,搬动水桶和搓衣板。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赞许道:“徒弟啊,你也有慧根。”
小和尚不说话。
白衣僧人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身体后倾些许,抬头望向天空。
天下经文佛法,贫僧已悟透。
世间良辰美景,贫僧已看遍。
唯有那张经常涂抹厚厚胭脂的容颜,总也看不够。
白衣僧人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脑袋,“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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