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仇本就有伤在身,此番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大量失血无异于雪上加霜,即便有灵气支撑,也感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此前他自落寒城采买了一些药物,其中有几根人参,想到人参大补气血便自木箱里取出一根,简单擦拭之后塞进嘴里缓慢咬嚼。
除了苦还是苦,嚼到最后满嘴苦水,强行咽下,又取了装酒的水囊喝了口酒,人参是苦的,酒是辣的,感觉并不好,但是苦辣能让他快速恢复元气并保持清醒。
姬仇以左手掐捏着聚气指诀,右手拎着装酒的水囊,确切的说应该称之为酒囊,夜晚寒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仰头喝一口,就如先前自冰原上重伤挪行时那般。
前行途中姬仇想了许多,但具体想的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想,心情自然不会轻松愉悦,心头始终是灰暗的,就如北灵荒阴郁的夜空。
途中老三抓挠木板,姬仇知道它想要解手,便将它放了出来,看着老三自雪地里寻找解手的地方,他很喜欢老三,但是他注定不能将老三抚养长大,而且此后他还会时刻面临着敌人的偷袭和暗算,老三跟着他并不安全。
这一刻他动了将老三送走的念头,有些临死托孤的意味,他最先想到的是那头母狼,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老三尚且处于幼年期,想要长大至少还得两三年,母狼没有将它养大的能力。
想到白九卿看老三时喜爱的眼神,便动了将老三送给白九卿的念头,反正他随后需要去青丘狐族送剑,届时可以将老三留在青丘。
姬仇努力的想要调整自己悲观的心情,但事实证明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还能欢天喜地,怨天尤人倒也不至于,但心情始终是灰暗的。
北灵荒的夜晚是很冷的,几乎没有客商和行人会连夜赶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姬仇都没有遇到其他人,五更时分,前方再度出现了一处客栈,沿途所见到的这些客栈样式都差不多,都是木楼,客栈旁边都有很大的栅栏货场。
此时天还没亮,客栈也没有开门儿,在客栈的屋檐下蜷缩着一个人,听到声响之后抬起了头,姬仇得以看清此人的样貌,是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古稀上下,双眼泛白,应该是个瞎子。
仔细再看,发现还有一个人,是个小孩子,被老瞎子搂在怀里,看身形不过五六岁的光景,由于只有一条破毯子御寒,老瞎子和那小孩子都在瑟瑟发抖。
这时候客栈的店主和伙计尚未起床,姬仇本不想敲门,但看到这一老一小被冻的瑟瑟发抖,便走到客栈门口拍门。
能在这种地方开客栈的人都是有靠山的,拍了许久,伙计骂骂咧咧的出来了,用骂骂咧咧形容不对,他们也不傻,知道随时可能出现得罪不起的人,也只是嘟嘟囔囔的抱怨,并没有骂人。
不多时,屋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即就是拆门板的声音,这时候的房子除了房门,还有门板,都打开人才能进去。
伙计出来,最先看到的就是姬仇捏在手里的银子,在其打量那块银子的时候,姬仇已经将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将屋外的一老一少请进来,给他们安排一间屋子,再与他们一点饭食,剩下的赏你。”
被人吵醒是很令人气恼的一件事情,但是如果被人吵醒是给自己好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眼见姬仇出手如此阔绰,伙计瞬间转怒为喜,热情的将他请了进来,“谢客官赏,房间都住满了,先委屈您自大堂歇脚,我去与您泡茶。”
“先把他们叫进来。”姬仇手指门外。
伙计点头应是,出门将一老一少扶了进来,那老瞎子被冻的久了,腿脚已经麻木了,几乎不得迈步行走。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许多,老瞎子已经听伙计说了是姬仇请他们进来的,进门之后便哆嗦着冲姬仇作揖道谢。
姬仇又取出一块银子扔给伙计,“把厨子叫起来,做些饭食。”
伙计接住银子,欢天喜地的去了。
姬仇身上有伤,不能弯腰,只能直挺挺的坐着,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便施展观气术察看那一老一少的气息,确定不是练气之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厨子起身生火,伙计将门口的巨鹿牵到后院饲喂,然后殷勤的回来端茶倒水。
姬仇趁机将玉面青狐的样貌说与伙计知道,询问他前几日有没有见到这样一个人,玉面青狐尖嘴猴腮,骨瘦如柴,辨识度很高,伙计竟然记得他,只道此人前几日曾在这里吃过一顿饭,饭后急匆匆的走了,并未住宿。
姬仇身上穿的是蓝布大氅,血迹侵染其上并不显眼,伙计也不知道姬仇有伤在身,回答了姬仇的问题之后便跑到厨下帮忙,与厨子一道儿整治出了几样儿菜蔬,也给那一老一少煮了两碗面。
姬仇不是很饿,便示意伙计将桌上的两道荤菜端给了那一老一少,老瞎子惶恐非常,离座站起,牵着那孩子冲着姬仇所在方向连连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