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雪倾的腰间确实没有再挂着云天正一的青色云纹流苏。
狄雪倾道:“提司大人来的太早,那云纹流苏昨日取下今天还不及佩戴。”
迟愿道:“那便先不要戴了,烦劳狄阁主将它交给在下。”
“要我的流苏?”狄雪倾犹豫一下,像是在质疑迟愿并不是云天正一中人,何以要收回她的盟会印信。但她还是顺应了迟愿的要求,推门进屋道:“提司大人随我来拿就是。”
迟愿正有此意,她之所以突然索要云纹流苏,便是不想给狄雪倾准备的机会。迟愿随狄雪倾一同进到屋内,目不转睛注视着狄雪倾把搭在榻边衣架上的流苏取来,然后拿在手中查看。
云天正一的印信名为云纹流苏。上半部乃是祥云形状的小巧香囊,青底白纹绣工精致。下半部则是天青色的流苏,流畅顺滑清雅灵动。
迟愿反复两面仔细看过,忽将那云纹流苏凑在鼻下嗅了嗅。
狄雪倾眼中划过一丝异色,打趣道:“迟提司,此举不妥吧。”
虽说如此嗅闻一个女子的贴身佩物实在有失礼数,可迟愿不但没有惭愧之色,反而端严正色道:“云天正一的云纹流苏内填有自然风干的幽凉果肉,气味清雅且有清毒之效。狄阁主的云纹流苏却是清雅不足甜腻有余,与幽凉果的气味完全不符。敢问狄阁主,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狄雪倾不以为意道:“只是普通的香料罢了,提司大人若是喜欢这味道,我把配料写给你就是。”
“狄阁主。”迟愿不理狄雪倾的调侃,追问道:“你为何要换掉云纹流苏中的药材。”
狄雪倾知道不说清楚的话迟愿是不会打消疑虑的,便给她解释道:“提司大人应该知道,大多解毒药材均性属寒凉,幽凉果亦是如此。而我自幼深受寒毒之苦,现在仍然畏凉怕冷经不得风霜。这幽凉果可为常人解毒,于我来说却是蚀骨毒药。我自然不会把它嵌进流苏佩在身上。”
迟愿皱了下眉,似乎觉得狄雪倾的解释尚有几分道理。但她并未轻易取信,把那云纹流苏往袖中一揣,严肃道:“昨日吊唁时,得知正剑尊近日正在南阳心经七境的破境关头,每日都会服用涌血草来舒活经脉。据我所知此草自身无毒唯独和芒背草药性相克,二者相遇则生剧毒。”
“绕来绕去,提司大人是在怀疑我。”狄雪倾盯着迟愿,眼中隐有哀怨之意。
“我不该怀疑你么?”迟愿却是目光一凛,严正道:“正剑尊向来无甚仇家,眼下唯一盼着正剑尊死的,除了银冷飞白就该是狄阁主了。倘若昨日正剑尊没有在正云台上拔剑自刎,那藏在云纹流苏中的芒背草就该是助狄阁主杀人于无形的底牌了吧?”
“迟提司此言毫无道理。”狄雪倾冷笑着反驳道:“昨日我只想借浮霄剑让金英芝名誉扫地而已。他那种人,与其让他去死,远不如让他身败名裂更加痛苦。况且银冷飞白怎会料到金英芝会因为浮霄之事在碎雪大会上当场自裁,提司大人难道不该怀疑芒背草之毒是银冷飞白的手笔么?”
“我自然想过这种假设,那就更不利于狄阁主了。”迟愿神色凝重,口吻严峻道:“倘若狄阁主就是银冷飞白,岂不就既知浮霄之事,又有掩饰之嫌,更可步步诛杀了?”
“呵呵,有趣。”狄雪倾缓缓一笑,视线微微失焦,呢喃道:“可惜我一副残躯全无半点用处,提司大人这般抬举着实承受不起。”
“在下所说只是合理猜测,拿走狄阁主的流苏也是对一切有疑点的物品例行检查。俗话说清者自清。狄阁主究竟是无心错杀还是必置正剑尊于死地,待我将这云纹流苏送至御野司清阳卫所一验便知。告辞。”迟愿知道自己惹了狄雪倾的痛处,也已和她把话说尽,加之如愿取到流苏便想尽早离去。
“好。”狄雪倾也不拦她,只道:“等提司大人验出云纹流苏里不过是普通香料时,可带一壶清州玉楼春来我的新坟前说声抱歉。”
迟愿本已迈出狄雪倾房间,闻听此言不由停下脚步,问道:“狄阁主此言又是何意?”
“大概有人觉得霁月别院里只有我和西辞二人太过寂寥,偷偷送了一份礼物来助兴。”说着,狄雪倾把清冷的手指伸进衣怀深处,缓缓拿出一朵银质的六角雪花。
“银冷飞白!”迟愿神色一凛。
顾西辞也是惊愕万分,用力问道:“何时?”
顾西辞和迟愿两人几乎同时从门廊中挤进房间来。迟愿先奔在狄雪倾面前,拿过那薄薄一片银冷飞白仔细确认。顾西辞则迅速关闭房门,然后走近狄雪倾身边,神情凝重握紧手中剑,仿佛银冷飞白杀手立刻就会现身夺命一样。
狄雪倾拍拍顾西辞的手臂,示意她不必过于紧张,然后道:“昨日你去为我备手炉,出门不久房门即有轻声响动,我还奇怪你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西辞急道:“不是我。”
狄雪倾清浅道:“是啊,西辞何曾需我连唤三声却不应答呢。”
“咳……”迟愿清清嗓子,打断狄雪倾和顾西辞相互间的注视。
这枚银冷飞白确与金英芝所得一模一样,想来金英芝死后,狄雪倾已经成为银冷飞白的第十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