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的手牵住自己,蔓生一瞬间来不及反应,温尚霖已经出声问候。
楚父料不到两人进展会如此神速,下一秒也仿佛是心知肚明,侧头望向王父微微一笑,“王兄,哪里找了这么一位青年才俊,和令嫒站在一起真是般配!”
此刻在座年轻一辈的公子少爷,可谓是精英荟萃。这么望过去,温尚霖依旧是气宇不凡,丝毫也不逊色。再瞧向林蔓生,装扮没有太过隆重,娴雅淡妆,气韵更是古典宁静。当真是名门子女,才会有这样的派头。
王父笑应,“你可不要太夸奖他们,回头就该骄傲了。蔓生怎么比得上映言乖巧可人,自小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两位大家长正在笑谈,这般情景落入蔓生眼中,不过又是一幅你来我往彼此奉承的画面。
可是今夜又是怎么回事?
除了楚家以及王家人之外,尉家的子弟居然在座。
难不成楚父也邀请了尉家?
先前王燕回分明那样斩钉截铁的认定,尉家不会受邀。
心中有几分生疑,蔓生又瞧见岑欢在朝她微笑示意,她也回以微笑。
耳畔忽而传来王燕回的声音,“你们来了。”
蔓生一瞧见他走近,手随即一伸,轻轻搂住他的手臂,却也十分自然的,身体朝他靠近。
温尚霖放开手,总不能再和王燕回争抢,毕竟他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
“劳烦你了,还特意去接蔓生。”王燕回朝温尚霖微笑道。
温尚霖回道,“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这世上哪有应该之事?
除非是恋人,又或是夫妻,才会这样随行出入。
众人只觉得意味深长,蔓生却不理会,只是朝后方道,“小璇,若水,你们也来拜见。”
曾若水和邵璇原本走在后方,听到她一呼喊,纷纷上前问候,“楚老爷,很高兴今天能来到您的家中做客。”
楚父笑盈盈的应声,王父又道,“她们两个是蔓生的好朋友,之前早就和映言见过面。”
“王叔叔。”两人紧接着问候王父。
楚父高兴道,“映言早就向我提起过,上周你们一起去会所钓鱼。早在尉老太爷的寿宴上,就瞧过你们三个女孩子精彩的表演,实在是让人记忆犹新!都很好,也别客气,也只管喊我一声叔叔。”
曾若水和邵璇也十分机灵改口,“楚叔叔。”
“蔓生姐,总算是盼到你们了!”楚映言终于从回廊处现身,作为楚家千金笑迎宾客。
蔓生回眸微笑,视线却对上她后方伫立的身影。
那道沉凝的眸光几乎是直视而来,让她无法忽视,她终于瞧见尉容站在楚映言身后,手中握着一杯酒,另一侧是一幅画作,大抵方才是在欣赏评论,所以远离了大厅,没有被人一眼就发现,倒是有几分闲情逸致。
然而他的注视,却太过深沉,嘴角那抹笑意同样让人分不清他的心态,酒精是旁观看戏,还是其他……
他举杯,朝她轻轻致敬。
仿佛是在预祝,她终于选了一个金龟婿。
……
温尚霖也看见了尉容,对于他的在场,亦是有一丝愕然。视线一落下,发现林蔓生的身影一瞬不动,他接过佣人送上的酒杯,朝尉容致敬。
尉容依旧站在原地,回了个笑容。
“刚巧我们正在看画,是父亲不久前购下的,用餐时间还早,不如也一起瞧瞧……”楚映言招呼着几位,一行四人也渐渐散开。
曾若水和邵璇走到一旁去,邵璇不禁望了一眼杨冷清的方向,他正和楚家的公子千金寒暄。
温尚霖走近王父身边,陪同楚父闲聊,王镜楼在座相陪。
王燕回默默陪伴在林蔓生近侧,走到了一幅画作前方,他低声一句抢先开口,“温尚霖接送的事情,我不知情。”
实则今日是周五夜晚,原本沈寒开车先送她们去接邵璇下班。
等到车子准备出发的时候,却有人前来畅海园别院,居然是温尚霖。
蔓生瞧见他,不是没有惊愕,而他道明来意,接送她们前往楚家别墅。
当温尚霖出现的刹那,蔓生就知道这是故意安排,否则他就算知道她住在这里,也不会冒然前来,“是谁安排都不重要,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三堂会审?”蔓生又是轻声询问,女声有一丝淡淡嘲讽。
集齐了尉家、王家以及楚家,这三大家族的夜宴,早已不是私人的家庭聚会。
王燕回又是沉声道,“尉家的规矩,今天是来拜晚年。”
“所以,你想告诉我,这不是特意安排,而是不期而遇的巧合?”蔓生并不这样认为,笑了笑道,“我到了哪里,都像是在上台演戏,今天我该扮演什么角色?”
“蔓生……”王燕回不愿意瞧见她这般自嘲自讽,她却笑道,“放心,虽然我演技不佳,但是这种场面早就习惯了,总要给自己挣点颜面。”
话音落下,后方处却传来笑声,是几位公子千金笑闹起来,因为其中一幅画里是跳舞的舞者,便也谈起了彼此的舞技。结果推搡了半晌,话锋一转,突然喊道,“谁最后一个到场,谁就该认罚跳一支!”
舞蹈从来不能够独自完成,这最后到场的人本有四位,眼下众人的目光却只落在温尚霖和林蔓生身上,楚家一位年纪尚轻的千金笑道,“温家哥哥,你就请蔓生姐姐跳一曲吧!”
“他们是该罚!”楚夫人应声,家庭聚会只为闹个开心。
温尚霖没有一丝犹豫,便是笑道,“我认罚。”
众人又望向林蔓生,温尚霖亦是望向她,她将果汁杯轻轻放下打趣一声,“看来也是逃不了,不认罚也不行。”
尉容静静站在人群后方,这一次,他瞧见她主动走向温尚霖,他一伸手,她将手落在他的掌心。
“选了什么曲子,就跳什么舞。”那位千金随意选了一片碟子放入留声机,立刻乐声一起,竟然是一曲探戈!
他的手握住酒杯,却几乎是以捏碎的力道。
那是——
情人才会跳的舞。
……
乐声已经而起,终止也没有办法,蔓生却是一怔。
怎么会是探戈?
“别担心。”温尚霖瞧见她一瞬没有出声,只以为她是不会。毕竟从前的时候,她并没有学习探戈。
温尚霖牵住她的手道,“我来带你。”
别墅大厅的古玩和画作全都被佣人们搬离,空出中央一大片空间,壁灯打着光芒,是梦幻的琉璃紫。
众人瞧见两人已经走向中央,俊男美女起舞总是赏心悦目的事情。
邵璇却在一旁担忧,“蔓生后来有没有练习?”
依稀记得,那年在鹏城,却亲眼见过一曲让人心潮澎湃的探戈之舞。后来,邵璇还为此心心念念,甚至是主动开口求人教导。
而当时的那位老师,今夜也在场,正是握着一杯酒,静静远观的男人——尉容!
“竟然是探戈……”曾若水也曾目睹那夜尉容的风姿,真是让人无法忘记。可是偏偏今日,选哪一支舞蹈不好,偏偏是探戈!
一听到这熟悉的乐声,记忆就会在一刹那苏醒,连她们都不能漠视,当作那一幕不曾发生,又更何况是林蔓生,他们曾经那样深爱过,又拥有过那样的温存浪漫时刻。
两人皆是忧心,而中央的一对男女,已经开始起舞。
男人的舞步十分标准华美,他在带领起舞,将女人带入舞曲正轨。可是众人却又发现,女人一步一步完美的跟上。
是令人振奋的乐声,配合了完美舞步,虽比不得那些专业舞者,却也是美如画卷。
舞步一起,从开始的生疏,渐渐的那份陌生感褪去,越来越多的记忆开始回笼。依稀记得,当时学习探戈的时候,那道男声缓缓告诉她那些重点。
——探戈舞伴奏乐为四分之二拍,左脚踏向侧边,右脚并到左脚的时候,左脚作为主要的支撑,右脚再轻轻的靠回来……
好难懂,好复杂。
那是当时第一反应,更何况她的腿还受伤没有康复。
他却偏偏牵起她的手:我来教你。
可她连站稳都很难,立刻拒绝:我不跳……我的脚还没好……
偏偏他硬要搂过她的腰,一下跌跌撞撞,似是在学习跳舞,却只在随意摇摆。那一日的阳光照下光芒,窗外白梅盛放清香萦绕,他用那样低沉轻缓的男声,在她耳边教导,说着唯有她能听到的话语。
正是那些难听懂的复杂舞步……
“你什么时候学了探戈?”突然,另一道男声在耳畔响起,将回忆打散,也将蔓生拽回到现实。
她一定睛,对上温尚霖有一丝错愕的眼眸,“是谁教你?”
如果说方才还在迟疑,可现在温尚霖却已经肯定,虽然不完美,但她确实会跳探戈!可是,是谁教导她?
“教的不好?”蔓生却微笑反问。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温尚霖察觉到了,“以后我可以教你,一定比现在更好。”
实则并非不好,只是他可以再成为第二个老师,陪她学舞陪她做任何一件事情。
舞步还在继续着,蔓生心中有些惶惶,为什么她会想起那些瞬间?她只想认真跳舞,才好完美落幕结束。
……
周遭众人静默欣赏着舞蹈。
尉容的身旁,却是尉孝礼悄然走近,他低声道,“二哥真是老谋深算,拜晚年是幌子,到楚家来一看究竟才是真。”
“他们两个人这一支舞,跳的还真是默契。”尉孝礼又是笑道,“毕竟是五年夫妻,哪怕分开了,再在一起也能这样自然。”
此刻众人心中唯有一个想法,他们不是最完美的舞者,却是最默契的一对!
尉容却忽然想起当年,在宜城那场寿宴上,他们也似今日这般起舞,那时候便是一对金童玉女,她的红色裙摆泛起涟漪,惊艳了全场。
是谁当年在旁说: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啊!其实蔓生和温尚霖,他们还挺配的……
又是谁在舞会结束之时说:你误会我了!
那时其实也并不是误会,而是——
“他们是很配。”时隔久远,尉容缓缓道出这一句。
尉孝礼一愣,正在此时一舞终了,众人纷纷称赞鼓掌,众人又喊着王燕回和楚映言也跳上一支,于是两人顶替而上,但是这一次却不是跳舞,王燕回笑道,“我们就不跳舞了,不如映言弹一曲琵琶,我就在旁用小提琴伴奏。”
楚映言微笑吩咐管家,“去将琵琶和小提琴拿来。”
当彼此牵手,当四目相对,共舞实在太过亲密。她接过琵琶,配合他一曲合奏。
岑欢在此时走近到尉孝礼和尉容身侧,她刚一走近,就听到尉孝礼轻唤一声,“岑欢。”
他们三人站在众人后方,尉孝礼问道,“你说今天到底来做什么?瞧瞧楚家会不会和王家联姻?还是,林蔓生会不会和温尚霖重修旧好?”
“……”纵然是岑欢,到了这一刻也深知是特意来此一遭。
尉容笑道,“孝礼,你早就看明白了,又问岑欢不是多此一举?”
所以,楚家和王家的联姻是势在必行,而林蔓生和温尚霖的复合也是铁板钉钉?
而当王燕回和楚映言这一曲中西合璧的演奏落幕,王父以及楚父都十分高兴。其实已经明显,虽不曾谈及婚事,却已是默许认准。
这个时候,楚夫人道,“尉容,你看他们都表演了,你也不要藏着了!”
众人纷纷望去,尉容的身影于尽头闪现,楚家另一位千金笑道,“容表哥,你跳的探戈可好看了,不如今天也跳一支?”
楚家和王家众人都瞧见过尉容跳舞,他不轻易跳,却是足以一鸣惊人,所以才能让楚家千金念念不忘。
蔓生站在一旁,眼前突然晃过一幕,是他轻轻拿着裙子起舞,妖怡艳丽香艳无比……
尉容却笑道,“抱歉,小表妹,没有舞伴,我不跳探戈。”
众人险些就忘记,他的舞伴,是那位从北城遥远而来的容氏千金容柔小姐!
今夜,她未曾到来。
而他守着一支舞,亦像是守着一世情。
……
只是楚夫人被驳了面子,这于理不合,于是尉容又道,“孝礼,你就跳一支。”
“我倒是不会探戈。”尉孝礼一句话搪塞过去,又是望向杨冷清道,“四哥,我知道你会,不如你跳一支。”
突然之间,主角成了杨冷清。
杨冷清本不想过问这一切,再推脱却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