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烛火,一丛余烬,一杯新茶,一捧旧尘,一个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岁月可以静止,那么这个人一定会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静谙万物之美……
只因他实在太过宁静,太过平和,便像极了传说中的神龟,又似不问年华的长者,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便已自成一道风景。
可不论再美的风景,也总是初见惊艳,再见感叹,多见后,便习以为常了。
至少,对于苗白凤来说,便是如此。
能活得让时光都惊艳的人并不多,而御天风显然便是那为数不多中的一个。
不知为何,今日,他并没有穿那件红得似血的长袍子,而是改换了一件素衣,额头之上,还系着一条纯白的抹额,乍见之下,还以为他是在为何人戴孝一般。
当苗白凤睁开朦胧双眼,第一眼见到御天风的时候,御天风正倚着窗栏,手里拿着一只白瓷小杯,左腿屈膝,拿着酒杯的左手就那样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头微转,目光不动,似在盯着远方高悬于苍穹之顶的那一轮明月,也许是在盯着楼下万家灯火中的某一家。
一阵风过,御天风额上的抹额随风扬起,他终于有所动作,缓缓地挪动左手,将那酒杯送到自己的唇边,却没有一口饮下,只是微微地轻呡一口。
“你看那月亮,亮吗?”
苗白凤大抵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御天风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也许,他本就是在做梦。
既然是在做梦,那也不妨多说几句梦话,反正也无人听见,梦中呓语,便是听见了,也当不得真。
“亮,今日是十五吗?”
御天风笑笑,道:“十五的月亮也没有这样亮的,你看那颗星…”
御天风说着,便伸手去指天上的某颗星。
苗白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入眼所见,唯有繁星浩瀚,一条银河横贯天际,却不知,他所指的究竟是哪一颗。
“星星太多,你说的,是哪一颗?”
御天风幽幽道:“我说的,便是那颗最不起眼,最黯淡的星…”
苗白凤有些不耐烦,道:“这天上不起眼的星星多了去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颗?”
御天风忽地站起身,将酒杯狠狠地掷于地上,登时摔得粉碎,“我说的,就是那一颗拱卫着月亮,却从来也没有人会注意的星!”
苗白凤一惊,不知他今日是因何缘故,脾气这般暴躁,倒像是吃错了药,当下倒也没与他一般见识。
待到他环视一周,见到地上零零落落散落的十几个空酒坛,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便问道:“那个大和尚呢?”
御天风目光一凝,淡淡道:“死了…”
苗白凤惊道:“死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如何死的?”
御天风闻言,只是喝酒,却不说话。
苗白凤道:“莫不是你……”
御天风缓缓地将头转过来,当苗白凤接触到他的眼神时,便已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唉,罢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和尚的命,自有佛祖来管,咱们世俗凡人,无权过问,也管不着…”
苗白凤话还未说完,便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光奔着他的面门疾射而来,他反应奇快,情急之下,本能地伸手去接,入手所见,却是一只酒杯,杯中有酒,一滴未倾。
“喝…”
御天风已兀自端起一只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