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于十月十三至静安庄、孝贤皇后梓宫前奠酒。次日以孝贤皇后升祔,至奉先殿,行告祭礼。命大学士傅恒、陈世棺、恭点孝贤皇后神主。恭奉神牌、升祔奉先殿。
二十二日,乾隆启驾,谒东陵,并临送孝贤皇后梓宫奉安地宫。恭送的除孝贤皇后梓宫、还有慧贤、哲悯两位皇贵妃金棺。
二十七日乾隆回京,先去畅春园给太后请安,回宫衣服也没顾得换,径直去了长春宫,把长春宫的宫女、太监都打发出去,一个人关在正殿里,闭门不出,皇后担心他,去看了几回,都被他拒之门外。又偏赶上皇太后不在宫里。皇后只得打发人过来唤我去劝劝,进了长春宫,见皇后寒着脸在殿外站着,地下跪了两溜宫女、太监,皇后看见我,淡淡地笑了笑说:“皇上伤心,我们都没辙了,只好请令妃大驾去劝劝,现在我们都是没脸的人。”
皇后从来对我说话没有好腔,我已经习惯了。给她见礼后,推门进去,乾隆呆坐在一张条案前,听到动静恼怒地回过头,满脸泪水,我的心一紧,快步走过去,乾隆伸手拉住我边抽泣边道:“孝贤皇后奉安地宫了,朕不能时常去祭奠她了。朕为她做了一首赋,这会儿朕手抖得厉害,你帮朕记录下来。”
见条案上横放着一条长三米有余的白绢,我拿起笔,跪到条案前,乾隆拈起一炷香,向皇后的灵位,拜了三拜,说道:“嗟予命之不辰兮,痛元嫡之连弃。致黯然以内伤兮,遂邈尔而长逝。抚诸子一如出兮,岂彼此之分视?值乖舛之迭遘兮,谁不增夫怨怼?况顾予之伤悼兮,更怳悢而切意。尚强欢以相慰兮,每禁情而制泪。制泪兮,泪滴襟,强欢兮,欢匪心。聿当春而启辔,随予驾以东临。抱轻疾兮念众劳,促归程兮变故遭,登画舫兮陈翟偷,由潞河兮还内朝。去内朝兮时未几,致邂逅兮怨无已。切自尤兮不可追,论生平兮定于此。影与形兮离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对嫔嫱兮想芳型,顾和敬兮怜弱质。望湘浦兮何先徂?求北海兮乏神术。循丧仪兮徒怆然,例殿禽兮谥孝贤。思遗徽之莫尽兮,讵两字之能宣?包四德而首出兮,谓庶几其可传。惊时序之代谢兮,届十旬而迅如。睹新昌而增恸兮,陈旧物而忆初。亦有时而暂弭兮,旋触绪而欷觑。信人生之如梦兮,了万世之皆虚。呜呼!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予随?入椒房兮阗寂,披凤幄兮空垂。春风秋月兮尽于此,夏日冬夜兮知复何时?”
乾隆说一句我写一句,他几度哽咽着说不出话,我也几度停笔,伏案痛哭。断断续续终于写完。一篇赋读完,他的声音嘶哑的再说不出话来,而三米长的白绢上每隔十几行字,就有一片水渍。
我手托白绢放于陈列灵位的案子上,然后跪在孝贤皇后灵位前,磕了三个头,想着孝贤皇后一生虽然短暂,但能得到乾隆真爱,此生足矣。
***********************************************************
温惠皇贵妃七旬寿,乾隆准许春桃进宫祝寿。春桃生了孩子以后比以前稍胖些,脸庞圆润,容光焕发,我都有些认不出她了。
春桃告诉我阿桂即将外调江西,任江西按察使。
我听闻阿桂此番外调跟孙嘉淦假奏折案有关。
春桃在宫里的时候,我和她朝夕相处,无话不谈,相互间毫无顾忌,可此时却都是欲言又止,宫里的规矩,我守、她也得守,其实我很想问问她孙嘉淦假奏折案到底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近日来我见乾隆情绪有些反常,私下里一打听,听说是因为一道假奏折。
我初进宫时,总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在我印象里乾隆朝的文字狱相当严重,再加上参加和亲王‘葬礼’时,不小心犯了乾隆的讳,多亏和亲王替我压下此事,才免于罪责。使我更认定了在清朝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推出‘午门’外斩首。
进宫后,听巴朗(默然)说乾隆朝的文风较轻松,我初时不信。巴朗告诉我乾隆即位初,便下令刑部将悬挂菜市口袅示的汪景祺头骨取下掩埋,接着又降旨赫免了被发配宁古塔的汪景祺及查嗣庭的亲属。
跟巴朗提起一个话题,她便能描述甚是详细的情节,她还告诉我汪景祺曾是年羹尧的幕僚,著有《读书堂西征随笔》二卷,称历代名将郭子仪、裴度等人较之年羹尧威名,不啻萤光之于日月,勺水之于沧溟。其实汪景祺就是过度吹嘘年羹尧而触到了雍正的肺管子,被雍正下旨,袅首示众,脑袋被挂在菜市口永世不得摘下。
乾隆为避免再发生以文字罪人的冤狱,批准刑部的建议,今后凡告发旁人诗文书札等悖逆讥刺的,如审无实迹,一律照诬告反坐。
后来见乾隆甚是平易近人,才渐渐变得胆子壮起来。还以为是历史有误。
现在看来,未必是历史有误,也许是乾隆的心态改变了也说不定。
乾隆十三年,乾隆觉得大臣们懈怠,是因为他十三年来政务上过于宽仁,再赶上金川战况不佳,又有班滚死而又生,因此盛怒下他杀了讷亲、张广泗、又命庆复自尽。
由于乾隆由宽转严,朝臣们已成了惊弓之鸟,乾隆一声令下,原来的朝臣与封疆大吏是静如处子,现在则是动如脱兔。
乾隆这几年对朝臣由宽转严,对百姓依旧是一如既往。普免钱粮、赈济灾民。在乾隆的心目中,其实更看重的是百姓对他的歌功颂德。
假奏折是假托协办大学士、工部尚书孙嘉淦名义所写,听说奏折上还有皇帝的‘御笔朱批’,关键已在社会上流传了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