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钦将收执与当年的信一并压下, 转身走了出来, 笑眯眯说道:“罗娘子对于这份图, 也有自己的看法?”
锦棠旋即转身, 回头见林钦站在自己身后, 连忙拱手, 给他行了一个见礼。
林钦依旧是一贯的和蔼, 见她盯着桌上的《京畿防卫图》,笑道:“娘子居然还懂得看这个?”
锦棠顺着他的话头儿说道:“瞧着,似乎大人今儿有任务在身的样子。”
林钦道:“本使负责京城防戌防戌, 今夜确有任务,不过,只是配合五城兵马司执勤而已。城内治安, 是由五城兵马司的袁晋在管。”
他在公事方面, 不比陈淮安向来不愿意多说,只要锦棠问及, 都愿意耐心的讲给她听。
不过锦棠上辈子没心思问这些罢了。
五城兵马司的袁晋, 那是陈淮誉的未婚妻袁俏的哥哥, 上辈子锦棠将死时, 袁俏已经死了, 但袁晋飞黄腾达,从一个小小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一跃而成了神武卫的指挥使,与两位国公同掌兵权, 一身团花锦簇的三品武官服, 寒目出入禁城,威风凛凛。
所以,徜若林钦只是配合执勤的话,那举子们,是他杀的,还是袁晋杀的?
林钦笑着请锦棠坐了,问道:“当日在旭亲王府,娘子怕是给吓坏了吧。”
锦棠亦是笑着摇头:“不曾。”
林钦手扶上书案,依旧在笑:“每每入宫面见小皇子,他倒是经常提起罗娘子,说皇宫里有十二个娘娘,个个儿都爱抱他,身上的香味也个个不同,但他闻过最香的,却是罗娘子身上的香气。”
皇帝朱佑镇后宫里总共有十二位嫔妃,于一个皇帝来说,算少了。
不过十二个嫔妃瞅着一个小皇子,应当是拿他当眼珠子的,就为了他将来称帝之后,能待自己好一点,嫔妃们当然个个儿争抢着抱。
可到底亲生的娘已经死了,而那些嫔妃终究不是自己的娘亲。
锦棠心中本来不愉的,但因为林钦提及了小皇子,思绪也就跟着他走了。
径自说道:“当日我瞧着那孩子面上白斑点点的,怕是腹中有虫的样子,腹中有蛔虫闹腾,孩子就不肯吃饭,又还瘦,徜若指挥使下趟入宫时,记得跟御医们提上一句,其实不必中药,生南瓜子儿是驱虫的良药,早晚给他吃上几枚,就能把虫给驱下来。”
笑意润着林钦略显沧桑的面庞,铁血搀杂着柔情,倒是格外的好看。
他道:“本使乃是皇子的武夫子,教他些强身健体,运息吐纳之功,每隔两日他便到神武卫一回。既罗娘子断定是蛔虫所致,不如后日带些生南瓜子来,我予他食了,看看效果,如何?”
皇子的饮食,按理来说是天下间最慎重的事情,无论是在哪里吃出了问题,只要那个人不是像黄爱莲一样有人罩着,肯定得丢了性命。
锦棠活了两辈子,不是不懂得这个。
但她一念之间,想起那个窝坐在父亲怀中,父亲表面上疼他爱他,实在上却一丁点儿也不为他而争取利益的孩子,心中浮起一股子的哀伤来,便道:“那我后日再来。”
林钦于是笑着挥了挥手,道:“去吧。”
因为一个孩子而起的交往,于一段感情来说,委实是个良好的开端。
虽说说了不管不管的,可回到锦堂香之后,锦棠便一直的心神不定。
她于是打发了骡驹和齐高高两个出去找陈淮安,四处都找不到,再打发了他们出去找葛青章,甚至连黄首辅家的门人都打问过了,亦是没有找到。
等到暮色降临,锦堂香也该要关门,他们该要回家了。
此时隔壁的客栈静静悄悄,空无一人,显然,落第的举子们,只怕全都跑到御街上去了。
锦棠咬牙许久,终于还是唤过齐如意,并骡驹,齐高高几个来。
因为就在客栈隔壁,如意他们几个也都听到了,隔壁那些未能上杏榜的举子们的哭嚎与不甘心。
也知道他们今夜要在御街闹事,不过如意几个全是平头百姓,于这种事情,报的自然是看热闹的心。
瞧着小东家一脸大事将临的紧迫感,齐高高个二皮脸先就认真了起来:“大姑娘,便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声说,高高我两肋插刀都替你办的,怎的啦,有话你就说。”
锦棠于是道:“如今很多举子只怕都上御街去,妄图把皇上给闹出来了。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皇上压根不在九重皇城之中,他一会儿,要来咱们酒坊。”
齐高高一声尖叫:“这怎么可能?大姑娘,咱们平头百姓,皇上来咱们这儿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