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夷的番邦王子们进城的日子。
整个京城, 从永定门外到前门, 道路两侧饰满了盛放的秋菊, 趁着朝气, 鲜艳而又蓬勃。
而在前门外, 是上十二卫中相貌最为英武, 身姿最为矫健, 也最为年青的侍卫们护在两旁,重重以待,欢迎这些远方而来的贵客们。
至于皇宫之中, 更是鲜花满布,奉天殿被装饰的焕然一新,宫中所有珍藏的各种历朝历代的宝物全都摆了出来, 供这些王子们观瞻。
五个异国使团, 小的几百人,大的上千人, 此时眼看就要进城了。
葛青章还不知道自个儿家里, 老娘和余桂枝已经杀起来了, 连着几日没睡好, 两眼浮着淤青, 与陈淮安站在一处,语调中带着淡淡的恼火:“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陈淮安, 你玩如此大的一手, 我且瞧着,不要出事就好。”
陈淮安笑道:“高丽内斗频频,安南、暹罗也不是好战的国家,至于交趾和占城,也是远在千里之外,皆是人傻钱多的主儿,能有什么事儿?”
说白了,他请的,都是平常大明朝看不起的那些小属国们,要闹,闹不起什么风浪来。
但是他们会带着大笔的银子而来,会在这座京城里四处花销。
而皇帝需要付出的,只是一顿宴饮,并一个荣誉大将军的封号而已。
这些全是送财童子,给如今钱袋空空的大明送钱来的。
陈淮安近来简直算得上春风得意,容光焕发,今日所有官员又着的全是礼服。
他是御史,如此庄重的日子,其尊贵仅次于天子。
礼服是皂领缘白纱中单,皂缘赤罗裳,赤罗蔽膝,外罩皂领缘青罗衣,着素金腰带,肤色古铜,身姿挺拨,扔挤在街道两旁的老百姓们瞧见了,俱皆高喊:“那位难道是咱们的首辅大人?瞧那身姿,那风范,简直天下间难寻的伟男子啊。”
葛青章好歹还是状元了,但毕竟如今只是个六品修撰,还是帮陈淮安跑腿儿的,站在他的身边,只能默默作个陪衬。
一同站在前门外恭迎外宾的,全是些三四品的老臣们,风头叫陈淮安抢的干干净净,个个气的吹胡子瞪眼。
次辅赵松之才往前走了两步,转身要问陈淮安些什么事情,便有些老百姓挥着手大喊:“这白胡子老头是谁,快快滚开,勿要耽搁了我们看首辅大人的威容!”
赵松之气了个吹胡子瞪眼,终于还是站到后面去了。
陈淮安听到城门外几声炮响,便知道外宾当是进城了。
他侧首,对着次辅赵松之恭礼,然后,以御史之尊而代天子,向城外走去。
恰值中秋,月圆之夜,天子出禁城,
与民同乐,整个京城热闹,喧华,人头攒动。
恰趁此机会,商家们连夜摆摊,那几千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大把的往外掏着银子,或买酒吃,或购货物,处处酒楼彻夜亮灯,家家青楼宾朋满坐。
须知,财就如同水,无论它是流动到什么地方,大河涨而小河满,只要财流动起来,就能增加税收。同样是那么多钱,死存在一家钱庄,或者贪吝老太太们的手里生霉,它永远也产生不了价值,但只要花销出去,就是财富,价值也就来了。
便锦堂香,八月份的销售量也远远高于别的月份。
至于给官府所缴纳的税收,当然也翻了至少一番。
一个大荒年之后,朝廷所免的河北的税赋,就这样叫突然繁荣的京城给抹平了。
陈淮安是场面上的人物,代皇帝而招待外宾,今日和暹罗小王子在京郊射箭,明儿和占城三王子在校场比武。总之五国的王子,个个儿都是他的兄弟,夜夜恨不能与他同寝同宿。
他自己不吃酒,于是带着葛青章,让葛青章替他吃酒,半个月的功夫下来,葛青章清醒的时候少,昏醉的时候多,天天烂醉如泥。
到了九月初一这夜,半夜醒来时身旁居然围坐着一群香喷喷的青楼女子。
见葛青章醒来,一群蜘蛛精似的青楼女子们居然齐齐掩面,俱皆吃吃儿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脸儿圆圆,胆大些儿的还上前,说道:“这满京城的人传言,说咱们花容月貌,丰神俊秀的状元郎坏了身子。
可分明状元郎便吃醉了酒,随便一逗弄,一柄银/枪就能一柱擎天的,可见传言终是传言,不可信的。”
另一个瓜子脸儿的也凑了上来,笑嘻嘻道:“状元郎可真真是身怀巨宝,深藏不露啊,咱们姐妹全凭状元郎钦点,但不知今夜您能看上哪一个,还是要咱们姐妹一起伏侍您?”
葛青章本是烂醉如泥的,一看这群妖艳女子们俱开始解衣,顿时吓退酒意,提起裤子摇摇晃晃就冲出了青楼。
恰今夜暴雨倾盆,他回头一看,青楼名叫群芳楼。可恨他连着半月大醉,连是怎么进的这群芳楼都不知道。
连滚带爬回到木塔巷,葛青章狂拍隔壁的门,吼道:“陈至美,你他娘给老子出来,快出来。”
拍了半天门,来开门的是骡驹。
他道:“葛状元您竟不知道?咱们二爷和二奶奶,早搬到新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