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曰:
劫掠家国仇,
凌辱人伦恨,
蔡州一朝雪,
孟珙万古闻。
这一回,我们来认识一位历史上被隐没的大英雄,孟珙孟璞玉。他的赫赫之功,不让内战韩信,遑论人屠白起。相对于他的能力与战绩,有谁听说过其相应名声?正应了“无煌煌之名”也。
孟珙,绝对是被低估的武将。光说他后来从无敌蒙古手中收复襄阳,以及在此次战事中,窝阔台太子阔出死掉,就是不世战功。宋蒙战争中曾以一人之力统御南宋三分之二战线上的战事,由于其在抵抗蒙古军的杰出表现,被后世军史家称之“机动防御大师”。蒙古崛起纵横天下时,败过几次?扎兰丁算一次,马木留克算一次,王坚算一次,神风算一次,其他还有吗?再有,孟珙孤军灭绝大金,直报靖康之耻,简直可算是可歌可泣。他的被低调,实际上是中华文明的潜规则。
中华文明并非执着于以牙还牙的嗜血之徒,而是讲究以直报怨。那些捍卫民族核心利益的人呢,如果做得太过分,那么就会得不到宣扬,比如“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陈汤,污点太多;颁布杀胡令的冉闵,太过好杀。所以此类人往往籍籍无名。孟珙做了很多人敢想而不敢做之事,据说,破金都后,宋军大肆淫虐,《樵书》中说:“又有宋人《尝后图》:一妇人裸跣,为数人舁抬,人皆甲胄带刀,有啮唇与乳及臂投者,至有以口衔其足者。惟一大将露形近之,更一人掣之不就。又有持足帛履袜相追逐者,计有十九人。”较真来说,虽说金后未必随金哀宗至蔡州,但最后的都城被破之后,金人女子想必不会少的,宋军又无甚军纪,又有汴梁的例子摆在前,出现《尝后图》中的图景是完全成立的。反正当年的那一辈金人早死光了,现在的金人无非在为她们的祖先赎罪,从这一点讲,金后与其他金室女子没有差别。这件事一方面是向世间昭告,中华受的凌辱,迟早是要找回来的,后来徐达血洗元大都,不过也是同样意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另一方面,中华讲究仁义礼仪,祸及平民、对无辜女子的性暴行,这种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好说不好听,也不必宣扬,孟珙就算是吃点暗亏,泼天的功劳隐没了。此乃中华文明之道德,即所谓隐恶扬善也,又要面子又要里子。想必孟珙将军在决定荼毒全城之时,早已下定了“我不入地狱谁入”的决心为民族干脏活,史籍地位何所顾,所谓求仁得仁、得偿所愿。
然而现在,也还不断有人从另一个角度贬低孟珙的破金成就,把联蒙灭金与联金灭辽相提并论,认为是国际外交的战略败笔、亲痛仇快,更认为宋在同一个坑跌到两次实为不智。我实不能苟同。宋与大辽,并无血海深仇,辽荼毒中原、割地霸款都是前朝旧事与宋无关,澶渊之盟以来一百多年,双方睦邻友好,幽云十六州完全可以暂时搁置争议的。博弈学中有一条大猪小猪定律,没有绝对的实力前,绝不主动挑事,是为“先撩者贱”。是宋对不起辽。当时大辽使节至宋重申盟义,为宋所驱赶,使节就在庭院中哀号说:“辽宋两国,和好百年。盟约誓书,字字俱在。你能欺国,不能欺天!”事实上欺国也不能,举国精锐为残国哀兵所尽破,贻笑大方,可见天道好还;而金宋之间,国耻家恨,不共戴天。且金一再违背和约,南攻南宋,即使在受蒙古攻击的情况下,还妄图“取偿于宋”,简直不可理喻,也使南宋认识到与金不可共存于世。可以想见,在不知悔改的金国面前,南宋朝野宁愿与金国同归于尽的,也大有人在,反正中华不倒、胡人无百年之运,拼着葬送了宋之天命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所以,联金灭辽与联蒙灭金怎么能混为一谈?一个是作死,一个是“一姓死社稷”的决心!那些所谓眀粉看清了,谁说赵宋柔弱?义之所在、在所不惜!
宋可以灭,但在灭之前,也要复仇!1230年窝阔台汗发动三路伐金,拖雷孤军绝地反击大破金,最后围汴梁城,金哀宗完颜守绪逃往蔡州,而此时蒙人又开始窝里斗的传统,窝阔台逼迫拖雷北归并在半路毒死了他。金军在蔡州重立朝廷、负隅顽抗。在这种情况下,金廷居然还在作进军四川的美梦,简直无语了。当时金举国兵权在恒山公武仙 手中,“武仙时与武天锡及邓守移剌瑗相掎角,为金尽力,欲迎守绪入蜀,犯光化,锋剽甚。”除了武仙之外,当时宋金边境的另一位金将武天锡亦实力超群,“天锡者,邓之农夫,乘乱聚众二十万为边患。”另外,邓守移剌瑗也一样实力不菲,残金凭着整顿出这庞大的数十万大军,似乎复兴有望。
又是孟珙,亲手打破了大金美梦,武天锡在与孟珙作战时全军覆没,“珙逼其垒,一鼓拔之,壮士张子良斩天锡首以献。是役获首五千级,俘其将士四百余人,户十二万二十有奇。”另一金将邓守移剌瑗因为作战失败,不得不向孟珙投降,“瑗遣其部曲马天章奉书请降,得县五,镇二十二,官吏一百九十三,马军千五百,步军万四千,户三万五千三百,口十二万五千五百五十三。珙入城,瑗伏阶下请死,珙为之易衣冠,以宾礼见。”最后,孟珙多次击败武仙,迫使武仙“易服而遁。”孟珙则“降其众七万人,获甲兵无算。”大金最后一支数十万规模的野战兵团飞灰烟灭。孟珙灭金,仗仗都是打出来的,谁说是借蒙古的兵威?
而此时,金军先干败了蒙将忒木碍,在蔡州,又胜,蒙古人对金并无多少办法。“金军逻骑驰报敌兵数百突至城下,将士踊跃,咸请一战,金主许之。是日,分防守四面及子城众出战,蒙古兵溃奔。塔齐尔以数百骑复驻城东,金主遣兵接战,又败之。自是蒙古不复薄城,分筑长垒围之。” 天兴二年(1233年)九月,蒙古都元师塔察儿(《续资治通鉴》作塔齐尔)不得已派使节至襄阳约南宋一起合攻蔡州。襄阳知府史嵩之(史弥远之侄)马上提兵配合蒙古军攻打唐州,金守将战死,城降。十一月,宋将孟珙、江海率军二万、运粮三十万石出兵灭金,合围蔡州。端平元年正月辛丑,有投降宋军者向孟珙进言:“‘城中绝粮已三月,鞍靴败鼓皆糜煮,且听以老弱互食,诸军日以人畜骨和芹泥食之,又往往斩败军全队,拘其肉以食,故欲降者众。’珙下令诸军衔枚,分运云梯布城下。”孟珙首先破城,金哀宗匆忙传位于东面元帅承麟后自杀。“珙乃与蒙古将领塔齐尔分金主骨及宝玉、法物。承麟亦为乱兵所杀。金亡。” 蒙将塔察儿和宋将孟珙见在焚烧完颜守绪尸体,忙上前扑灭余烬,捡出余骨,一分为二,各取一份回去报功。据蒙古伊儿汗国宰相拉施特主编的《史集》载,塔察儿仅获得金哀宗的一只手。金哀宗大部分遗骸被宋军带回首都临安告太庙。宋廷最后按洪咨夔的建议处理了金哀宗遗骸,藏于大理寺狱库。
在灭亡金国的过程中,南宋收复了寿、泗、宿、毫四州及涟水一军,加上消灭李全所得之海州,共五州、一军、二十县之地,两淮全境收复。京西又得唐、邓、息三州十一县,京东得邳州二县。从这一点来看,南宋在“联蒙灭金”这一事件中还可以算是受益者。四月孟珙归来,宋廷以完颜守绪的尸体在临安祭祖,并以俘获的金国宰相张天纲等人行献俘礼,以报靖康之耻。不管怎么说,靖康之耻终于得以洗雪,南宋朝野被压抑了百余年的精神总算为之一振。
谬史氏曰:血海深仇,不得不报。同时基于金不断攻宋的作死德性,南宋也根本没得选。博弈嘛,本来就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当时宋的选择,就是能做的最佳选择。天下无不亡之国,在亡之前,也要把仇报了,同时惕告所有人,中华不怕亡国,但更会记住!迟早会清算的。况且南宋在此次行动中,大量收复故土,谁再说大宋疆土只有日益减缩之痛?爽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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