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前一晚折腾了太久,翌日,重歆楼集体睡起了懒觉。
直到日上三竿时分,才有侍女起身,拿了扫把在长紫阁外清扫落叶。
莫婠打着哈欠开门出去的时候,正见七娘在阁楼下挥舞着粉嫩小帕子,全神贯注的指使着伙计们拿网子在树上兜些什么。
莫婠扶着栏杆,探头瞧下去,“这都是在干嘛呢?”
“一早七娘来长紫阁寻小主人的时候,遇见了赵公子,赵公子说想借个梯子,抓一抓树上的天牛。说是最近春天还没过完,天气刚开始炎热,阁外的天牛就已经泛滥了,丫头那孩子胆小,怕这东西怕的厉害,昨儿还被吓哭了一回,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出门了,总说外面有虫。所以他才想着,把树上那些坏虫子都给拨弄下来,免得吓坏了小孩子。”
接上莫婠话的,正是捧着一盘小点心上楼来寻莫婠说话的月魄。
“天牛……”莫婠吸了吸鼻子,暗暗吞了口口水。
他确定被吓哭的是丫头,不是她?
明明昨儿是她一见那东西便吓得往他怀中钻……
阿玹这样说,该是在为她掩饰吧?毕竟她好歹也是重歆楼楼主,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小虫子,说出去确然不大好听……所以他才打了丫头的名,让丫头来替自己背着个黑锅,索性再怎么说……丫头都是个孩子。
嗯,阿玹真是有心了!月魄把点心呈过来,看着楼下的忙碌人影,继续说道:“七娘平日里心疼极了丫头,一听天牛把丫头都吓哭了,立马便唤了伙计来,说是用网将树上的天牛都给抓干净呢。”点心又往莫婠眼前送了些,“小主人你尝尝,这是我激了那个江眠儿好久,她才肯做的香酥炸虾。”
莫婠从容的拿了一枚,望着来往于庭院的侍女伙计,心中暗暗感激玹华。
阿玹他,还真是个懂得体贴人的男子,可比她宫内的那个林渊懂人心思多了!炸虾送进口中,酥软香甜之感从舌尖徜徉开来,莫婠仔细回味了一番,挑眉赞扬道:“还真是不错,比咱们楼子内先前的掌厨师傅做的有滋味多了。”
月魄开心道:“那是自然!好歹江眠儿那家伙也是什么宫廷御厨的亲传弟子来着,早前我亲自盯着江眠儿下厨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她颠勺起火,泼油下锅的手法有多娴熟,那青州第一勺的美名,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咱们重歆楼能得此人才,赚钱无忧啊。”
莫婠扯出袖中帕子擦擦手,好笑道:“早前你不还对那个江眠儿继续留在楼中之事颇为抵触么?这会子怎么改观了?”
月魄噘嘴,“哎呀那不是还不晓得她有如此大的本事么!况且她在重歆楼做了多少坏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只是怕小主人留了个祸害在楼中,这才会极力拒绝。但是如今看来,她祸害不成楼中姐妹了,还能对楼子有所用处,我自然是要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拧了拧帕子,又沉叹了一句:“免得那个无心在背后骂我没心没肺。”
莫婠浅浅一笑,放眼看向阁楼外的重重辛夷花,早春的景色已然开始颓败了,再过几日,这枝头大约连枯萎的花叶都瞧不见了吧……
——
翠竹林外清溪水波荡漾,垂柳临水飘摆,拂开层层涟漪。
无心一袭红衣恭敬立于青衣人身后,扣着双袖,躬腰保持着行礼参拜的仪态。
有花飘落,坠于她慵懒简单的发髻上。她心思惶恐难安的微抬眸,试探性的看了眼一丈开外那抹墨青高大,挺拔威仪的背影,连吞了两口凉气,不敢揣摩那人圣意,只能这般寂静的同他干耗着。
又过了良久,她见到眼前威仪挺拔的背影震了下。
压下心底的恐慌,她怯怯启唇唤他:“皇、皇兄……”
立于冷风中备受伤害的青衣人终于意识到了她还在身后等候着,回眸清冷的瞟了她一眼,抬手给了她一个免礼起身的动作。
她顿时松了口气,难受的放下已然举的麻木的双臂,直起酸痛的腰身,步子后退时,还稍稍踉跄了下。
玹华留意到了她这个微小的动作,面不改色的抬了头,继续负袖静看一池波光粼粼。
“朕这么久才传话宣你,想来你已早有准备,提前想好了说辞。说吧,朕就不问了,朕等着你的解释。”
无心咬唇,纠结了半晌,“臣妾、臣妾罪犯欺君,理应处死。”
玹华沉了嗓音,语气微愠:“朕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朕只想知道,三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堂堂的清河王妃,宁愿沦落风尘,也不肯回归王府,享受荣华富贵。”
提及三年前,无心的心口狠狠痛了下,别过头,无心蹙紧娥眉,哽咽着话不对题道:“臣妾,无话可说……”
玹华转身凝视她,见到她眼角的朦胧,心底的几丝怒意也瞬间消散了。
信步走到无心面前,抬手拍了拍无心的肩,怜悯的柔下声与无心道:“你如今还肯唤朕一声皇兄,便是还肯将朕当哥哥,朕知道你这些年来受苦了,凌越他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你要相信朕,听话,把一切都告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