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先皇对感情的痴笃,所以先皇从不给他在朝中择选妃嫔,以这种法子来将前朝后宫紧紧联系在一起。
即便是自己正式被册封为太子,丞相与几位朝中重臣明里暗里的相逼,他父皇也未动摇过半分。就连凌越,他父皇也只是成全了红鸾与他的那桩姻缘,哪怕红鸾父母早亡,这段婚姻根本帮不上皇族些什么,父皇也不在乎。
如此,他侥幸逃脱了以联姻之法稳固朝堂,娶一些自己不爱,却一定要宠幸的女子进宫的悲惨命运。
他现下虽已二十有三,可后宫,到如今还是空荡荡的,连个品阶最低的贵人都没有。
他怕是整个靖国建国以来最不近女色的皇帝,毕竟他素日里在宫中,身边连个长得稍微能入眼的宫女都没留,大多时侍奉他的事情都是交给了太监侍卫去办的,在他眼中,京城的那些大家闺秀,莺莺燕燕无非都是一群庸脂俗粉,接近他,九成也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剩下的那一成,多半还都是傻子。
似阿茶这样聪颖又有善心,能独撑一片天的姑娘,他着实是第一次见。
古书有云,女子以柔为美,她不温柔,她还熟读兵书,更让世人难以接受的,应该就是她的身份……
可他却偏觉得,阿茶很好,阿茶这样的女子,相处起来,很是舒适。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有了想要带她回宫的心思,倒并非是对她动了什么封妃之念,他是帝王,但他也明白世间女子一入宫门深似海,他若给不了她一生一心的承诺,那便是将她从广阔天空锁进了一只精致的鸟笼,毁了她一世的欢喜。
他只是在想,如若将她领回皇宫,封个女官,日日立在他案头给他研磨送笔,端茶倒水,也是极好的。
不过,这样做委实自私了些。他从没问过阿茶愿不愿意,也从没想过,阿茶是否也想陪着他……
指腹在她微红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她沉睡之中是被腹中一丝绞痛给痛醒的,睁开朦胧睡眼,缓了好半晌才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容颜……
偏过头,见伸手抚摸她的玹华还在目光盯着一个地方走神着,她敛了敛眉心,略为羞窘的伸手拂开他的手,一只胳膊抵在木桌上,艰难的撑起酸痛的身子,挺直僵硬的脊背。
他从沉思中抽神出来,目光对上莫婠那双惺忪睡眼,颇是难为情的支吾道:“呃我、我……糕点已经好了,你尝尝。”
说着,推了一把桌前凉的差不多了的糕点碟子,将东西送进莫婠的视线里。
莫婠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一听糕点二字便立马神清气爽了几分,兴致大好的揽袖伸手去拿,“槐花糕,你还真能将东西做出来啊!”看着一枚枚被修整成花形的皎白糕点,莫婠毫不犹豫便张嘴尝了一口。
甘甜之味于舌尖徜徉漫开,糕点虽做的比普通栗子糕绿豆糕硬了些,可胜在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无需细嚼,便已温柔融化,顺喉而下了。
“好吃。”莫婠忍不住的点头夸赞:“我还是第一次吃过这么好吃的槐花糕,以前在天上、咳,以前在外地的时候,我也吃过旁人做的槐花糕,只是皆不如你做的这种好吃香甜!阿玹,你的手艺也忒好了些吧,不当掌厨还真是太可惜了!”
“阿茶谬赞,掌厨的水平在下的确还未达到,只是会自己研究着做些东西,都是雕虫小技罢了。你要是喜欢,我常做给你吃。”
莫婠开心点头:“你说的,要常做给我吃!”
他和煦应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不反悔。”
莫婠满意的将手中剩余那半块糕点也给塞进了嘴里,囫囵噎下腹后,仍觉自己的小腹酸痛酸痛的。
奇怪,她都已经修炼得道这么多万年了,早就不会染病生恙了,怎么现下这会子肚子疼的如此厉害?莫非不是自己的仙体出了问题,而是白茶娘这具肉身出了毛病?那也不对啊,白茶娘的肉体虽被她的灵力保养的完好,全身血液都还维持着活着时的状态,凡人之躯着实会容易生病不舒适,可这具身体外拢着她的仙泽与护体灵光,早已百毒不侵,百病不入了,为何当下还会疼的难受?这感觉,就像是吃了什么耗子药一般……夭寿啊。
“糕点虽好,但不能多吃,多吃容易腻的,何况对牙也不好。”他亲自为她送了盏茶过来,瞥见莫婠的脸色不好,神情也不大对劲,敛了唇畔笑意,肃声问道:“阿茶,你怎么了?”
莫婠摸摸肚子浑身不爽快,“我也不知道,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后,肚子有些疼。”
“肚子疼?”
莫婠巴巴点头:“酸痛酸痛的,或许是早前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不如我去帮你唤月魄来,让她给你瞧瞧。”
他欲要抬步走,莫婠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摇头忍痛道:“没多大事的,缓一缓,或许就不痛了。”
玉指攥紧他的手臂,莫婠借着他的力,十分艰难的站起身,“这糕点我现在就不忙着吃了,我回去睡一觉,睡一觉应该就不会再不舒服了……”
“我扶你回去。”他刚抬袖揽住了她的肩,余光无意一瞟,却撞见了木凳上赫然一滩灼目血迹……
他蓦然怔住,有点气血上涌的感觉,俊逸的容颜一阵滚烫,回眸盯住莫婠那张几近惨白的娇俏脸蛋,脑子里倏地轰隆一声——
这、这是……
他这辈子,诚然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