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澜的双眼霎时便红了,错愕的与谢小姐四目相对,不敢相信的摇头:“小姐……”
“别叫我小姐了,也别叫我夫人。”谢小姐含泪沉笑,“嫁进府中的第二个月,我就已经猜到,那是你了。虽然心中有怨,有不甘,但大家的教养告诉我,要把日子,继续过下去。我已经是他的夫人了,就不能对不起他,背叛他。即便我的情,都在你身上,可我能做的,只有遗忘。让一切,都重新开始。二郎,我恨过你,怨过你,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联合他,一起欺骗我。但从你的眼神里,我又瞧的出,你也没忘记。
我曾一直在告诫自己,此生,是你我无缘,才会落到这一步。不管你是出于哪种原因,骗了我,害了我。可只要你对我的情,真过,存在过,我都可以原谅你。身为名门后代,身为青州首富的千金,我的婚事,从来都只能门当户对,不能随心所欲。嫁给他,或许已然是天意使然,命中注定,最好的结果了。还能见到你,晓得你的存在,我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了。我这辈子,唯有两件事后悔过,一者,当初情系一人,碍父母之偏见,未能坚持。二者,没能与你,道明真情。
我是个安于现状的女子,我更愿意听天由命,顺其自然。所以当那晚,你问我,可还记得曾经的他,可还怀念月下赏花,上元观灯的日子时,我只能说,一切都过去了。所以当你提及要带我走时,我才会昧着本心,呵斥你,拒绝你。其实我早便想,让你带我走了……但我挂念的太多,我没勇气,去做那为世人所唾骂的女子,我不想让爹娘,以我为耻,不想让青州谢家,因我,而颜面扫地。我这辈子,顾虑的太多,努力想做个完美的姑娘,可如今,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云衣……”陈澜握住她的手,眼下有泪,“是我害了你,是我让你,遭受了这么大的苦楚。你别走好不好,留下来,别走。”
谢云衣无奈的笑:“没法子的,我留不下来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半鬼半妖的存在。凡间事情了结完,我便要遵守承诺,下九泉,过忘川,赶去投胎了。”
“云衣。”陈澜低声抽泣,谢云衣温柔的攥紧他的手,浅声安抚:“别哭。别为我哭……一切,都是命。你我今生无缘,唯愿来世,你我各自安好,若能再见,我再还你一世情深。”
“云衣,云衣我不想要什么来世,我只求你活着,只求你别走。你可知,这两年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想你,却又害怕见到你,我怀疑陈家那个女人的身份,可我又怕,那是你对我的惩罚,那张脸,明明就该是你……云衣,我曾拼命想要忘掉你,可你早已在我的心里扎了根,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曾经你在月下看花灯的样子,就连做梦,都是你在责备我,我怕你恨我……我更怕,你彻底离开我。”
男人将额贴在谢云衣的手背上,低声哭诉。
谢云衣却依旧在笑:“我问过树爷爷与蝴蝶妹妹,他们说,今生缘浅之人,来世必会相遇,今生情深不寿之人,来世,老天爷必还其圆满一生。二郎,放下吧,我在来世,等着你。”
“云衣——”
上官垒收拾完口供笔墨后,招呼了那些衙役捕头离开正堂,亲自送还围在门口看热闹的几名百姓离开,归来时又回头看了眼外面的雨势,走到自家大人身边抱怨道:“今日这雨,怕是要下个没完没了了!以前只听老一辈说,人啊,干坏事了,上苍便会降雷下来劈死他,原以为只是个传奇的说法,没想到,今日倒是让我开了眼见了。只可惜啊,那道雷没把他当堂劈死,还得麻烦咱们,再砍他一次。不过我瞧他方才那模样,是被吓得不轻啊!”
“你若是被雷劈了,你也吓得不轻。”张如枫故意拿上官垒打趣,上官垒拂了拂身上的雨迹:“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哪有大雨天,说别人被雷劈的。真是晦气,呸呸呸!”
见堂上那三家人还在煽情,上官垒忍不住跑过去询问:“谢小姐怎么回事?有救吗?”抬指要去触摸谢小姐,却发现谢小姐已经接近虚无了,“哎呀娘啊!大人,你快来看看,这谢小姐伤的太重,都快消失了!”
张如枫闻讯也赶过去,定睛一看谢云衣,确然虚弱的厉害。“快,吩咐人撑伞将她们送去重歆楼!”
谢老爷不明所以:“重歆楼?把我女儿送到重歆楼做什么?重歆楼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怎么了!”柳老爷嗤之以鼻:“看来谢老爷不但翻脸不认我们柳家,如今连当年的白妹子,都不打算认了!谢老爷变脸变得这么快,不去唱戏,真就可惜了!”
“哎呦什么时候了,还在斗嘴!”上官垒头疼解释道:“这谢小姐的伤,怕是只有重歆楼的白老板能治,白老板通晓玄门之术,当初就是她,帮你女儿遮住了身上的阴气,让柳夫人病情好转起来的!”
谢老爷哑然,顿了一顿,转身要走:“我去找伞,一会儿我抱她过去!”
众人正混乱中,月魄突然撑伞出现,挡住了谢老爷的路,“不用去了,林公子算到谢小姐在公堂上会有麻烦,所以便提前准备好了仙丹,让我送过来。”牡丹花小瓷瓶递给了谢老爷:“一次一粒,一日三次,这里面是两日的量,按时服用,便不会有事了。”
“仙丹?”谢老爷双手接过药瓶,激动道:“恩人啊,多谢恩人!”
张如枫儒雅走近她:“你怎么来了?”
月魄合上沾满雨迹的油纸伞,无奈叹道:“我想来看你断案,不行么?”
张如枫挑眉,“行。自然是行。”
月魄满意的昂了昂头,“不错嘛,穿上这身官袍,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你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给你安排在后面,也好过你在外淋雨。”
“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林公子让我帮忙送药,我才顺道来听你断案的。我来的时候,你都已经审一半了,难道我还能将你从公堂上叫出来不成?”
张如枫稳重道:“不能叫本官,你可以随便寻个衙役,让他帮忙安顿你。”
月魄摇摇头:“算了算了,今日是公审,公堂外那么多百姓在呢。我若是太过招摇过市,会被人认出来的,届时你这青州刺史的名声,可就被我给染臭了。我还是躲着点好,免得真的让你有辱斯文了。”
“你是我张如枫的好友,我既认了你,便不怕旁人说三道四。再有下次,不必有所顾虑,你虽为花楼花魁,但你身世清白,本官与你有个牵连,无伤风雅,更不惧外人眼光。”张如枫一腔真挚的道。
月魄抿唇笑了笑:“虽然你能这样说,我很开心,但是我月魄,还是识大体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毕竟你是一州刺史,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我很清楚。在自己人面前,我们可以畅谈无阻,但在外人眼前,还是谨慎些吧,我不想给你招惹来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