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沧浪尴尬地看看主家,干咳两声道:“林老爷,时候也不早了,还请尊驾早些休息吧。”
老林本打算还叫如玉姑娘来伺候他,只要把先生服侍得高兴了,对宝贝儿子的功课辅导肯定极其上心,只是这兔崽子含沙射影地说了那么一句话,竟是不好行贿了。
两个油腻老男人只得打消了满脑子的绮念,老老实实各自回房安寝去了。
“这杰儿跟以前似乎不太一样了,怎么都有些奇怪。但是声音外形是完全一致的啊,管他呢,好容易熬得出息了,现在这样父慈子孝的多好!”林守勤疲倦而欣慰地往回踱着步,几个小厮也是哈欠连天地跟在后面。
回到住处,只见林夫人冷着脸坐在床边,老林心里不禁有些发抖,早晨歌姬离开时明明把床铺都整理齐整了,万万不会疏漏什么下来,难道母老虎发现了什么长发或者金钗之类的……
“林守勤!你干的好事!”林夫人的三角眼突然大了一号,声音更是如雷贯耳,她猛然一拍床铺!
林守勤按捺住心底的慌张,他倒不是怕老婆,只是害怕吵闹,年纪大了,禁不起一惊一乍的。他强行镇定下来:“夫人,咋了?我一直在陪杰儿读书呢,这孩子突然改好了,真是活菩萨显灵呢!”
林夫人露出哭笑不得的模样,怒喝道:“好个P啊!人家周家要退婚了!都怪你这老东西,一言不合就要揍咱家杰儿,这孩子活活地给你揍傻了!现在是臭名远扬!”
林秀才不禁一皱眉,他最讨厌老婆的一点就是满口粗话,完全不似大家闺秀出身,不过夫人刚才并不是提到歌姬之事,心便放下了一大半。
“是谁这么嘴大,把杰儿愚笨的事情给透露出去了?明儿仔细审审,看是哪个奴才嘴巴太敞……”他敷衍着,只想赶紧洗洗睡了。
不想太太不依不饶,擂床如鼓,一边扯着嗓子骂道:“你当着全府上下的面,打过我们杰儿多少次了?丢人现眼的都怪你呀!”
“这真是中了邪了……夫人你低声点儿,大晚上的,不要让下人听了笑话,明天我带着杰儿去周府登门拜访,包你儿媳妇跑不了,可好?”林老爷没想到苦读一天书,回来还要受黄脸婆迎头暴击,勉强对付着,赶紧去洗漱去了。
林夫人昨天回娘家,她家住在夫子庙老门东一带,跟夫家也算不得太远,但是太太出行必须坐轿,回家后还得跟娘家人絮叨许多闲话,半天根本不够消耗的,轿夫只得在夫人家随便打了个地铺,耗到第二天上午,林夫人正打算要走,却见结下娃娃亲的周夫人亲自登门来了。
周家是盐商发迹,攒了不少家私,家里却只有一个独生女儿,看得如同命根子一般。林老爷见多识广,生意场上忽悠得周家跟他结了娃娃亲,那林杰小的时候长得粉妆玉琢一般,简直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好看三分,不由得女人们不动心,周家便贸然答应了下来。
可是等两边孩子渐渐大了,却听到左邻右舍风言风语的说林家的大公子似乎颇为痴呆……
周夫人打扮得齐齐整整地走了进来,虽然已是半老徐娘,裙边飘带上还是系了好几个银铃,随着呛人的脂粉香,“叮叮当当”地衬托着老牡丹花驾到。
盐商周廷山的夫人手底下几个丫鬟仆妇紧跟身后,拿着太太的手绢、汗巾子、粉盒、茶壶、耳挖、牙剔子,两个俏丽的丫头简直跟穷人家小姐穿戴得差不多。
老太太慌忙命令下人摆上果盒,里面放上瓜子花生还有各色果品。她不像女儿林夫人那般长于交际,便不再出面。
林夫人脸上堆上浓得化不开的笑容,问道:“亲家母如何知道我在这边?听到周夫人来了,我本打算回府的,就赶紧留了下来,就怕来不及跟妹妹说话呢。”
周夫人扶着仆妇的手,缓缓地坐了下来,她很少走路,这稍微一动步就跟50米赛跑过后一般,丰润的圆脸也变得通红,她接过自己带的丫头奉上来的小茶壶,闷了一口才娇声娇气地说:“姐姐,你能来老门东,这左邻右舍可都知道了,我能不来看望姐姐吗?哈哈哈……”
林夫人陪着干笑了几声,她隐隐嗅到对方来意不善。
“姐姐,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女儿婉清最近染了一种病症……虽不是很凶险,可相面的先生说,这几年都不宜婚配……”周夫人困难地说着谎话。
林夫人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茶水立即溅了出来,吓得身后的老妈子一哆嗦。她瞪大了三角眼,冷笑道:“亲家母,这两个娃儿打三岁就定下了娃娃亲,这都十几年下来了,你们家16岁的大姑娘,还要拖上三四年再婚配吗?”
周夫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看对方也只带了几个丫鬟仆妇,还没有自己的人多,便慢条斯理地用手帕子抹了抹嘴角,嫣然一笑道:“姐姐何须动怒呢,婉清自己也说了,不能平白耽误了你家公子的前程……”
怎奈林夫人是张飞的心肠,片刻也忍耐不得的,她声音又高了八度,叫喊道:“大妹子!这十几年我林家送上的厚礼还少吗?算起来彩礼钱都够了!眼下应该操办婚事才对,怎么还推三阻四的?我看令爱没病!”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