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跌跌爬爬地穿上自己的大衫，扣好扣子，冲着门口高声嚷道：“杰儿等一等，老师还没起床呢。”
如玉刚穿好，杜秀才摁住她的肩膀，要往床底下送：“好妹子，你忍一忍，等会儿我再送你出去。”
歌姬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媚笑道：“看杜先生吓得……不要怕，这书房是有后门的……”说完袅袅婷婷地走了，只留下一阵香风。
“哇，如玉会不会怀孕啊！我夫人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完了！完了！”私塾先生心里七荤八素的，想想不能让高徒在早春的寒风中等太久，赶紧跑过去打开书房的大门。
林杰神清气爽地站在书房门口，不过老师破天荒地衣冠不整地打开了大门，似乎脸上还有些奇怪的红印子。
“早啊老师，早课安排好了吗？我今天读点儿啥书？”少年笑嘻嘻地问道，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杜秀才有些狼狈，搪塞道：“呃……我还没来得及洗漱呢，你先在你爹的书房随便转转，看看书本，我收拾好了再来安排。”说完他就逃一般地回卧室去了。
年轻人好奇地走进宽大的书房，这里面陈设甚为清雅，屋角摆着一些兰草腊梅类的绿植，让房中甜香四溢。书架子排在四周，上面或横放或竖放，垒着满满的书籍。
他大致翻了翻，仍以儒家经典为主，便拿了一本《史记》中的一册，坐到光滑如镜的书桌边，当做小说看着。
林老爷走进书房时，看到儿子端端正正地正在看书，那丰神俊逸实在是讨人喜欢，不禁暗暗惭愧：这么好的孩子，我还舍得打他……
等看到书名，不悦道：“杰儿，这些闲书还是少看为妙，移了性情就不好了。”
林杰吐吐舌头，笑道：“爹，我正在看‘孔子世家’，这圣贤的成长历史，孩儿难道不应该好好学学吗？”
“呃……你说得对，看吧看吧！等杜先生出来，安排一下今天的早课，等会儿会有人送早点过来的。”老林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他今天心情极好。母老虎昨儿回娘家去了……
杜先生整好衣冠出来，又是仪表堂堂的模样了，只是见了林老爷的面，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算是友谊又深了一层，所谓沆瀣一气了。这清末的风气实在是颓靡至极，放在今天，遇到扫H打非的话，俩人早进去喝茶了。
林杰不知他们背地里的勾当，也不感兴趣，催促道：“老师，快点布置早课吧。省得爹老絮叨我，听着烦。”
杜沧浪微笑道：“你还不曾写过什么，今天只作诗，我们从最简单的五言诗开始，我拟一个字，即“云”字，你以此字为题，写一首古言诗，写完了，早课就可以下了。”
林杰没有说话，铺开老爹桌上的笔墨纸砚，略加思索，竖起笔杆，便写了一首五言绝句出来：
《云》
浩气冰初解，
斜空月隐光。
惭非今日雨，
临山意彷徨。
“好诗！好诗！虽然有几个字的韵律不太通，但是文义通顺，且有一种深意，引人深思，妙极妙极！”杜秀才第一次看到弟子自己写了一首诗出来，虽然稚拙无比，但聊胜于无，便大大夸奖了一番。
林老爷皱眉道：“虽然像个诗的样子，但是也太颓废了些！什么惭愧，什么彷徨……真是丧气得很……”
林杰冷笑道：“儿子被您老认认真真揍了十几年，没有走上绝路都算是奇迹了。这要是报警的话，您老也够判个几年了。”
杜秀才一拍桌案，怒道：“林老爷，我这爱徒之前那般愚笨，估计都是被你揍的！你可是个文人，怎能学那些村夫俗子，动辄棍棒教子？你看看，如今不打他，这孩子简直突飞猛进啊！”
“不错！爹你只要继续打我，保不齐便又变傻了。”林杰似笑非笑地警告道。
高顺正在窗下探头探脑地偷看，林老爷叫他过来：“高顺！去把打过少爷的鞭子、树枝、毛竹杆，都抱到灶台那边，劈开给厨子当柴烧了！”
“可是老爷，今后你还用不用了？”高顺一头雾水地问。
林老爷无可奈何地说：“杰儿要写诗呢，不能再伤娃儿的心了……不然全是特娘的丧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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