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砂锅居的大门,就见靠里手放着一个超大的大砂锅,下方架着炭火,已经燃烧殆尽了。那锅极大,里面足可以放下一头猪。上面居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一溜厨师正拎着刀在旁边等着呢,林同学看看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刀片,不禁一缩脖子。
“公子爷,您几位呀?里面请!公子爷好运气!”店小二肩上搭着雪白的抹布,笑容可掬地招呼着。
林杰不明所以:“就我一个人,啥运气?”正常吃个午饭而已,哪里来的运气……
店小二一边取下抹布抹了抹原本已经很干净的桌面,一边热情地说:“看来公子爷还不知道咱们砂锅居的规矩吧,那就是过午不候。因为每天只宰一口猪……”
林同学在古色古香的桌椅边坐了下来,随口说:“没想到京师人民生活水平也这么差,大饭店只能供应得起一头猪。”
伙计脸色一正:“少爷,这可不是因为我们饭馆太穷,整个京师的王公贵族,哪家没吃过咱砂锅居的砂锅白肉呀!每天晚上我们只煮一口猪,整整煨一夜,第二天这猪肉又香又嫩,割完了,就不卖了。”
“哦哦明白了,有菜单吗?拿来看看。”林同学只想随便对付一顿,然后去干正事儿。
伙计一拍胸脯:“小人就是菜单!公子爷不如点一份我家的招牌菜,砂锅白肉不会让您失望的。另外还有烧饼、烤馍之类的,管饱!”
林杰点点头:“那行,就这样吧。多少钱?”付完了饭钱,他就到靠近窗户的一侧等待着。
“起锅了!各位客官稍等啊!”一个厨子大喊一声,开始缓缓地拉动锅盖上面的吊环。
少年一怔,不禁伸头去看,那锅盖的直径足有一米多,一个普通人显然根本拎不起来,因此他们采用了最原始的机械拉动力。
穿着长衫的客人们兴致勃勃地站在旁边观赏着,等锅盖确定卡紧了之后,厨师才敢靠近超大砂锅,一边吆喝着:“猪头肉一份,小二给三爷伺候着!”
原来这头大白猪是被洗剥干净了之后,蒸煮一夜才算透熟,厨师割下一大块猪肉后,飞快地片成薄片,堆在小砂锅的酸菜和粉皮之上,搁上调料,客人趁着鲜香热乎劲儿一顿猛吃,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好容易才轮到林杰那一锅上桌,少年赶紧动筷子,没多久就把马褂给脱了下来,紧接着他恨不得连长袍也给扒下来,因为阳历四月初的天气也太暖和了一些。
正在埋头专心致志地吃烧饼和白肉粉皮,林杰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儿歌声:“二更天耗子大爷穿衣裳哪!三更天耗子大爷漱口哪!四更天耗子大爷洗脸哪!五更天耗子大爷喝茶哪!六更天耗子大爷吃点心哪!七更天耗子大爷吃饭哪!八更天耗子大爷剔牙哪!九更天耗子大爷抽烟哪!十更天耗子大爷上街遛弯去啦!”
这儿歌叫做《耗子大爷在家吗》,林同学微微一笑,抬头朝窗户外看去,只见大门口有个穿着长衫的八旗子弟摇着折扇朝砂锅居走来,身后跟着一帮子小孩,闹闹哄哄地唱着歌谣。
这人不耐烦地轰着身后的顽童:“去去去,再喊我耗子大爷,小心大爷把你们全变成耗子!”
伙计一见这三十来岁的闲人过来,便头痛无比地勉强招呼道:“耗子……呃……大爷您来啦,可是不凑钱,肉都卖光了,今儿上午都已经被客人包圆了,没得卖了,请大爷移步他家吧!”
“哟呵,你们这砂锅居是瞧不起人还是怎么的?那猪骨架子上还有不少肉呢!”耗子大爷不肯挪窝,坚持要来一份。
老板听到前面吵吵闹闹的立即走了出来,这人穿着锦袍,气度不凡,看到这破落户便招呼道:“这位兄台,小店成本有限,所以每天只做一头猪,兄台要是不嫌弃,那就让厨师把骨架上的肉刮一刮,也能凑上一份。”
伙计嘟囔着嘴道:“客官,窗边有空位,您请坐吧!”
林杰这才发现此人手中居然端着一个空食盒,里面还分成一格一格的,那家伙毫不惭愧地端着食盒说:“这等鸡零狗碎的猪肉,难道你们还要收钱吗?”
老板面无表情地打发着:“不收钱,不收钱,您请安坐,马上就好。”
这位仁兄见整个饭馆只有一位公子面前有空位,便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林杰的对面。
少年只顾专心吃饭,并不理睬他。
等了一会儿,伙计将一些残余的猪肉端到这人面前,便像避开瘟神一般,赶紧躲开了。
少年觉得吃得够饱的了,正打算将其余的烧饼打包带走,却看对面这旗人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餐盘,便微笑道:“我还没吃这些呢,大哥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那人大喜,毫不客气地取过烧饼,就着猪架子汤,香喷喷地吃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