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压的兵马再加两队,绝不可闹出哗变。”裴仁基连忙命令,他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外人不知你难道也不知道?为父刚当主帅才几天,能定什么章程?再说我这个主帅,能和徐世勣相比?充其量就是个牌位,真正说了算的乃是主公。他不发话,谁敢出兵?”
“主公不肯露面,只派下面的人传令,根本不知道咱们现在是什么情形!”裴行俨性如烈火,加上这些日子憋闷得狠了,这当口当着自己老子也就不管不顾有什么说什么。“要是不出兵也成,就把徐大叫回来。咱们爷们是朝廷军将,不是绿林响马,他们这种仗咱不会打。让咱折腾这个,不是成心让阿爷出丑?弄到一半换将,功劳算谁的?万一有了差错,又让谁来受罚?人说主公赏罚分明,我看啊……”
“住口!”裴仁基厉声呵斥,不让儿子说下去。随后起身离席,从裴行俨身旁绕过去,快步来到帐门处,先是凝神倾听,随后又掀起帐帘一角往外观看,过了好一阵子才把帐帘放下回归坐位,低声呵斥道:“你不要命不打紧,不要连累我裴家上下!这等话也是能说得?被仗着自己有几斤气力,就以为主公舍不得斩你。便是那军中五虎……唉……”
裴行俨闻言面色也是微微一变,声音不由自主压低几分:“阿爷帅帐难道也有人敢窥伺?”
裴仁基又是一声叹息:“为父这个主帅是怎样得来,咱们心中有数。这个主帅在主公心中,又能值得几何?摘印斩首不过指顾间事,如今切记谨小慎微,绝不可贸然行事白送性命。”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事情着实窝囊!明明不是阿爷的主意,可如今却要阿爷总揽全局,哪有这种道理。咱们本就不是打这种仗的材料,今日这仗打得糊涂,主公若是怪罪下来,却该如何是好。”
“今日这仗,是按着主公军令打的。你我父子纵然有些许过失,也不至于有性命之虞。”裴仁基语气逐渐恢复平常:“胜负兵家常事,徐世勣挂帅之时,一样是打败仗。无非是他败某也败,又有什么可降罪之处?主公军令,本就是诱敌出战,聚而歼之。饵兵本就难免折损,主公知兵,不会因这等细故见怪。”
停顿片刻,裴仁基继续说道:“为父在此筹谋良久,却也没想出什么妙策把徐乐小儿引至此地。你与他年岁相若,听苏老所言,便是脾性也差不多,来帮为父参详参详,若是此刻守在寨里的是你,要怎样才肯出战?”
裴行俨摸摸后脑勺,脸上露出一丝憨笑:“怎样出战?要是换做孩儿,早就领兵杀出来了,根本用不到计谋。咱领的是骑兵,本就是利攻不利守。他的骑阵又那么了得,就更应该以长击短,带着兵出来杀个痛快。儿也想不明白,为何他死活就是不肯出战,非要窝在军寨里。难道是五娘子走漏了风声?这也不对。连咱都是刚知道不久,他又如何得知徐大的布置?”
裴仁基看了儿子一眼,“有勇无谋难堪大用。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一般都是将门之后,韬略差了一天一地!他虽然不知道咱的安排,但是能看出这里面有文章,所以轻易不肯出战。现在就是摆明了和我们比耐性,谁先耐不住脾性,谁就失了先手。”
“那就这么送下去?这也不是办法啊。就算像主公说的,军寨迟早能啃开,咱们又得折损多少人马?若是死伤太重,后面李家大军杀来,咱们又怎么应付?”
“这便不是我父子该想的事了。”裴仁基一声苦笑:“你还没看出来?徐大他们若不是想的太多,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咱可不是瓦岗旧部,也没有那么多伴当共进同退,主公肯容让徐大,可不会容让咱们。真要是惹得主公发作,人头怕是保不住。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他事一概不问。要想保住性命,这是唯一的办法。”
裴行俨对于阿爷的话并没有疑问,能从杨坚时代一直活到杨广丧命,自有一身趋利避害的本事,这话应该是没错。可是话虽如此,这事却让人心里不痛快。原本觉得瓦岗寨比官兵更为开明也更有人情味,自己在瓦岗远比在官府痛快,做事也就有力气。可是如今怎么觉得,主公和杨广越来越像,就连这瓦岗也变得越来越像官兵,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至于说父亲所说的谋略,这让自己怎么答?人家徐世勣说得是用轻骑诱敌,可不是现在这样拿步兵送人头。可是这话说出来,又怕惹来不测之祸。前怕狼后怕虎,还献个球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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