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过后的早朝,李眉妩病着有一段时日了,上朝时依旧止不住咳嗽。
司礼监的换血,让一些蠢蠢欲动的朝臣,野心随着万物生长而再度复苏了。
“太后身体抱恙,让臣等甚是忧心,若不能上朝,实在不必强撑。”郑容的话音刚落,便立即有言官站出来。
从前骂过先帝的,如今一股脑的集火给了太后:
“太后当为表率,若是身体抱恙,就不必垂帘听政了。我等纷纷效仿,大铭岂非乱套了。”
李眉妩一连几天夜里睡不好,这会儿强撑开眼皮,看向说话的人。
这人她看着面生,看官服也不是什么朝中重臣。
只怪自己对权力没有丝毫欲望,因而也不大了解朝中人事调动。
夏清看出了她的疑惑,俯身在她耳边小声提醒了句,“主子,这位是右佥都御史严大人。”
李眉妩立刻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她虽不问政事,也知道在铭朝,只要是言官,尽可以找皇帝开骂。
而且骂人者通常被视为忠于职守、敢作敢为的先驱,成为世人心目中的官场楷模。这也是先帝二十年不上朝的原因之一。
“你一个男人,跟女人攀比,也不嫌害臊。”徐英不满的怼了回去。
严大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都说太后养了一帮裙下臣,也不知徐大人是何时被驯服的。”
徐英不屑于跟他继续打嘴炮,嗤笑一声,骂了句,“脑瘫儿。”随后闭上了嘴。
严大人知道他没有挑战性,便将目标重新调转回来,“不过郑大人的谄媚也不无道理,后宫不得干政,由着太后这样声名狼藉的深宫妇人继续垂帘听政,是对我等的羞辱。”
朱瑞坐在长椅上,是除了太后以外,唯一坐着的人。他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只是想跟母后一块坐着。
只可惜不能带刃进殿,不然他会将剑直接刺进这人的喉咙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现在似乎明白孙丙为何跋扈,以及跋扈的底气了。
“早前就听闻李太后跟前朝太监冯公公有一腿,想来这太后垂帘听政,跟司礼监执政,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区别。”严大人说完,汪烛忍了多时,终于听不下去了,站出来反驳。
代表司礼监的汪烛,和代表言官的严大人,结成两个阵营,一番唇枪舌战,听得李眉妩久违的眩晕感又回来了。
距离上一次晕倒,还是在景仁宫里,听着前朝皇后训话。
这会儿想制止这样的争论,还未开口,又是一阵猛咳。用帕子掩住口鼻,便见有血落在上头。
夏清心下一惊,不敢声张,只想着退朝后,要赶快去找汪公公商议才好。
退朝后,夏清未回坤宁宫,嘱咐青玖陪太后回去睡个回笼觉,一个人往司礼监走。
童让看着折子,汪烛正跟宫外姚爷派过来的小厮说话。
“姚爷所言为真?”
小厮始终低着头,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小的怎敢隐瞒官爷。”
“知道了,你先回罢,替我谢过姚爷。”汪烛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锭银子,给了他一些赏钱。
“小的谢官爷。”小厮接过钱,麻溜的跑了。
瞧见夏清进来,便暂时搁置下了手头的事。
“可是太后有什么事?”
从前同在钟粹宫伺候,即便如今在司礼监掌权,师父不在,汪烛自然要事事以太后为重。
“太后落下心病,早朝时见了血,总这样熬着,只怕时日无多了。”
太后这么年轻,可汪烛一点也不怪罪夏清口中的话,因为太后就是这样的人。
从前跟师父争执时,她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如今直接被师父抛弃,她怎么能继续相安无事的度日。
从前没有孩子,就算有先帝看着,她也可以满世界偷偷跑出去。这会儿一双儿女坠脚,她就算想去天涯海角,也是有心无力。
“我知道了,这件事交在我身上,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回去好好侍奉太后,我一定能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