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自打回来便没离开坤宁宫,难得往司礼监走一趟,汪烛比谁都高兴。
知道师父腰不好,立即给师父搬了张藤椅,又在上头放了方垫子。
冯初在外人面前如何冷漠,在家人跟前总不吝啬慈爱,尤其还是面对晚生:
“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我还没到七老八十。”
汪烛有些不好意思,“可惜师父受伤时,我没有侍奉在侧。”
至今想来仍觉遗憾,在师父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在他身边。
过后总想弥补,但无论怎样弥补,仍有歉意。
自拜师以来,他从未贪图师父应该给他怎样的荣华富贵,只想着自己能为师父做些什么。
“每个人分工不同,不必太过自责。”冯初对待徒弟一向没那么多矫情病。
他深知如果不是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扶着他心上的女人走一程。小妩拿到太后之位的过程,只会比现在更艰难。
他偶尔那点矫情,也只在他的女人面前才矫情。
汪烛挠了挠头,“师父回来了就好。”
他从不怕有师父在,自己便不能继续在大铭说一不二,他对权力向来没那么大的欲望和野心。
他跟师父共同经历过生死,对世间的名利已然看淡了。人世间的纷纷扰扰,不值得成为他跟师父的隔膜。
“只不过在司礼监太累了,比我从前做的所有活计加起来都累。”
早前没有师父可以倚仗的时候,逼着自己挺直腰杆,做个真正的汉子。
这会儿有师父可以依靠了,不必强撑,又可以像从前那样示弱。
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而不必担心被敌人攻击、腹背受敌。
“堆成山的奏折,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占了半壁江山。”
冯初笑而不语,倒是童让接了一句:“我看干爹不是舍不得太后,明明就是跑去坤宁宫躲懒去了。”
他没有解释,却是被这个本就喜欢的干儿子逗笑了。
他是个护短的人,自己的干儿子、自己的徒弟,还有……自己的女人,怎么看怎么好。
倒是玩笑过后,童让闪过一丝阴云:“干爹,我觉得摄政王尾大不掉,让他保持朝政久了,早晚是个祸害。”
冯初凝了凝眸,未曾言语,只是目光淡淡扫过汪烛。
汪烛跟着太后的时间最长,也是跟摄政王打交道最多。
冯初知道这个徒弟比起干儿子,本性纯良,是非观念颇重。
他如今还未下定决心,倒是想看看这个干儿子的态度。
汪烛原本应该劝一劝童让,毕竟他们俩一黑一白。
而且摄政王为太后挡过刀,怎么也不该如此绝情。
但话一出口,还是本能的跟师父站在了一起:
“师父,我觉得童让说的没错。摄政王存在就是个错误。”
他不会忘记,是谁让师父心灰意冷,将师父挤兑走的。
“师父,不要再避其锋芒了。谁挡了你的路,就该铲除异己。”
童让俯下身来,半依偎在干爹腿边,抬眸一脸温顺:“干爹,我知道您累了,这件事交给我做吧。”
让干爹不痛快,就是让自己不痛快。
冯初不知道自己时候也修行到干爹孟渊的境界了,自己什么都不用说,就有人替自己谋划。
童让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他不会等到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之后再动手,只怕那时候摄政王的娃儿都能打酱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