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眉妩回到坤宁宫,被这个儿子气得头皮发麻。
冯初一直静默跟在她身后,这会儿待她摒退了下人,拉着他的手,叫他坐在自己对面。
“疼不疼?我找冰块替你敷敷。”
“不必忙了,我什么疼没受过?”他温暖一笑,“你坐着,我们说说话。”
她不忍心看他的面颊,还要听着他玩笑,“穹儿说得没错,我曾经打过你,你一直没机会还手。
现在儿子替母亲讨还公道,你该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怎还怪他?”
毕竟她一直都是睚眦必报之人,从前害冯初坠伤的,一个个都被她收拾了。
“我愿意被你打,怎么了?”她那蛮不讲理的劲儿又上来了。
“好好好。”他只是陪着宠溺一笑。
想起他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否认,一时间有些气恼,陡然放开了他的手,埋怨道,“方才皇上问你,你为何不认?”
“我知道他在挖坑等着我跳,我倒是不怕承认觊觎太后被赐死。只是我一旦承认,他就会逼你把奶娘接回来。
我一直想以理服人,总不好我们杀人放火,不允许皇上点灯。
强权压下,皇上逆反心理会更加严重。奶娘回来,一团糟的局势会比较现在更加不好控制。”
冯初在没有想清楚对策之前,不会冒然被皇上牵着鼻子走。
李眉妩接受了他的这一说辞,过了任性妄为的年龄,不爱逞口舌之争。
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怎样回答又能如何?这世上多的是貌合神离的夫妻,表面上还不是一致对外的宣称自己很恩爱?
冯初下一句话,却让她始料未及:
“小妩,我想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就算见面,也要像从前先帝在时,那样掩人耳目,而不是大张旗鼓。
“不要!”她苦了这么多年,自然不肯答应,“为什么?”
她总得知道缘由。
“皇上大了,懂事了。既然他介怀此事,总不好跟皇上弄得太难堪。”冯初死过一次,他就算是九条命的猫,也在先帝那损了八条,再禁不住一次凌迟了。
“在乎他做甚?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孽障,还敢管我的事不成?”李眉妩就算不是有野心的人,但若朱穹再混淆是非的话,她不介意效仿宣太后,把持朝政四十年。待她跟冯初做古之后,再还政于皇上。
冯初无奈苦笑,“小妩,不管他怎样对我,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是皇上,我不过是个奴才。
我会继续扶持他处理政务,教给他生存之道,免得他陡然面对那帮朝臣,会被那些老狐狸吞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比先帝的处境还难。
你别担心,我会想对策,我有分寸。”
李眉妩自然不担心,她的冯公子一直是大铭智慧加颜值担当。
“那我们?”她不能再忍受跟他分开一次了,每一次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冯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只觉得她还像从前一样,对自己依赖又粘人。
“太后自然可以随时传唤奴才过来说话,只是你出宫去寻我的时候,避讳一些。”
她方才安心,又听他的建议,“以后垂帘听政撤了,叫皇上跟我一块上朝罢。
也许他接触到国家大事之后,眼界开阔一些,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一些,就不会执着于跟母后较劲了。
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许那时候我们就不必鬼鬼祟祟,暂时委屈你了。”
“我有什么委屈。”对于他的主意,她自然答应。
“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即便她现在贵为太后,依旧让他有太多不舍和担忧。
“去哪?”她不想再跟他分开那么久了,思念成疾,无药可医。
“你不是说要榜下捉婿么?”他在心底笑她,平常说着多疼女儿,依旧本能的将儿子放在第一位。
她“嗐”了一声,“差点忘了,我被那孽畜气昏了头。但这事怎需你亲自去?”
冯初:“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知道太后要为晏公主榜下捉婿,江南出了科举舞弊案,所以我亲自过去盯着。
一来罢免部分贪污受贿的官员;二来也亲自替晏公主过过眼,江南多才俊,看看有没有人品和才情俱佳的。”
李眉妩心底一暖,难为冯初受了这天大的羞辱,还能记挂着晏儿的事。纵使阅尽千帆,他仍旧是这样波澜不惊、有条不紊的性子。
朱穹跟母后大吵一架,心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儿子跟母亲争执,向来是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