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堂一边有条走廊,走廊的地面是玻璃的,中间一排青石让人走路,玻璃下面是潺潺流水。有几片落叶,还有几尾小鱼,几乎透明的。平时不显眼,游到尽头扭身回来时,金属般的银光微微一闪。
走廊尽头是一间茶室,少数客人饭后可以到里面喝一杯茶。待他带她走进去,瞧见茶室里的风光和外面不同,竟是简到了极处。青砖铺地,临窗一张花梨木蕉叶阔几,两把太师椅,上面填了好几个黑丝绒软枕。打横一张插肩榫藤面长几,也放了一张龙头小靠背椅,上面只铺了一个布坐垫。
墙上一轴书法,笔走龙蛇,烟云四起,是他自己写得。
此外再没别的摆设,整个房间空落落一片寂然,除非无意间推开花窗,那片草色蓦然入眼,眼前会得一亮。避人深谈,躲清净,都是好的。
当然,不是随便什么客人都可以进这间茶室的,能进得了那间茶室,是个待遇。
这间装潢典雅的饭馆,总有了几分家乡的感觉。
他给她泡了杯茶,门外有侍者进来询问:“老板,客人点名要买咱们赠送的菜品。”
赠送的菜品不过是冯初搞出来的噱头,亲自下厨,用从前宫里皇家御用的菜品秘方,炮制出来的小菜,为饭馆增色。
哪曾想喧宾夺主,客人不想吃菜单上的美味珍馐,就馋老板偶尔露一手的古朴小菜。
“这样吧。你在菜单上加一道菜,就叫【高兴】,谁高兴了都可以点。”
“这道菜做什么看我心情,付多少钱不标价,客人用过后觉得值多少,就付多少。”
侍者听过,喜笑颜开,这类盲盒推广和销售,在各个领域遍地开花。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什么都吃过、见过、玩过,便都不觉得稀奇。从众心理和猎奇心理,使得万物皆可盲盒。
“只是这样要辛苦老板了,只怕一整天都要围着锅台转。”
要知道这个装点古色古香的饭馆,装修只是噱头。饭馆、饭馆,食物的味道才是饭馆的灵魂。
冯初不以为然,他天生能吃苦。创业没有简单的,要想靠劳动吃饭,就必须要有所付出。
这一日冯初辗转在小厨房三尺锅台旁,依时令、客人、天气而定,可能是素炒的尖椒牛肝菌,送两碗丝苗米饭。
也可能是时鲜的清蒸刀鱼、亲手包的绉纱虾肉小馄饨,端上来香味扑鼻,再看那馄饨一只只飘在汤里,半透明,看到见里面的虾肉,汤倒是浓白的,还没吃就让人流口水。
而能在这种地方吃饭的客人,多半不差钱,留下这道菜的价钱,往往是这一桌菜的两倍多。
李眉妩跟着他在小厨房打下手,其实自己也帮不上太多忙,从用料到选材上,都要他亲力亲为,不然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披星戴月的回去,她瞧他这样太辛苦了,忍不住嗫嚅道:“待饭馆开始盈利,还是寻个可靠的人代管,不然什么都得你操心,太累了。”
“若是这点辛苦都吃不了,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冯初从前吃过的苦多,本就不是什么纨绔二世祖。
“外头那些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比我辛苦得多,能站着把钱赚了,这样有尊严的活着,我很感激。”
他唯一忧心的是大铭至今四百余年,很多食材和佐料失传了,虽然可以找替代品,但做出来的东西,终究不是从前那个味道。